亲眼看见西郊别墅贴上白色封条的那刻,许若柠彻底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但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临近傍晚,天空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冰凉的雨滴落到肌肤,渗入肌理,激起瑟瑟的寒意。
秋风卷着落叶吹向许若柠,她搂紧卡其色风衣,徒步了十几分钟,才在荒芜的郊区拦到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慈祥老大爷,他回头瞥她一眼,噶着嗓子关切地问:“小姑娘,久等了吧。”
发梢带着湿意,黏黏地贴在脸上,轻微发痒,许若柠一把抓过来挽在耳后,“这边似乎很难等车。”
“这里是富人区,家家户户都配备着司机,又比较偏僻,在这里跑车的人少,今天我也只是恰巧经过这里。”
“谢谢,不是您的话,我现在应该还在淋雨。”她望向前方的车窗,迟钝的雨刷器在寂静的雨夜发出咚咚的声响。
司机大爷爽朗地笑笑,“哈哈,小姑娘你今天是为什么要跑到这地方?”他握着方向盘,转过一个又一个路口。
从人烟罕至的荒郊驶向喧闹繁华的都市,场景底色由满目翠绿变成闪烁霓虹,周围是热闹了,可许若柠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她不知该怎么开口,不是难以启齿,只是一开口,那些早已掩藏好的情绪会随着话语奔涌而出,她只得言简意赅地说:“我以前住在那里。”
“哦……”司机大爷有些尴尬挠挠脑袋,他这么大岁数,稍微一想,自然明白话里的潜台词。
以前住在那里,现在住不起那里。以前一定有司机接送,现在只能坐出租车了。
司机大爷没再自来熟地搭话,空气霎时静谧下来,窗外潺潺的雨声,伴着车水马龙,听的更真切了。
出租车很快抵达了一处规划布局很局促的小区,今日有雨,小区旁的空地没有了大妈们争相跳广场舞的动人身影。
许若柠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闻到一股浓烈的烧焦味,她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想冲进厨房一探究竟。
可她忘记了现在住的地方没有装木板,而是装着光滑可鉴的瓷砖,她沾满雨水的脚底瞬间打滑,摔得结结实实。
砰的声响格外大,许若柠感觉连房子都震了震,膝盖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之间居然站不起来。
听闻动静的白溪拿着锅铲就跑了出来,她蹲下身子,焦急地把锅铲放到地上,拉起许若柠的胳膊问:“柠柠,你能站起来吗?”
许若柠嗯了一声,咬着牙坚持,由白溪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坐到了窄小的沙发上。
深棕皮质沙发看着年岁已久,部分皮质已经脱落或磨坏,露出浅浅的白色,在深色的背景色下足够突兀。
白溪拿来红花油,拧开盖子后,强烈的清凉气息经过空气挥发,齐齐往鼻子里钻,许若柠连忙用手扇扇。
她挽起女儿的裤脚,只见两腿膝盖处青得发紫,鲜艳的颜色在许若柠过于白嫩细腻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往手心里倒了点红花油,轻轻搓揉许若柠的膝盖,心疼又气恼地数落女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刚刚闻见烧焦味就不管不顾了。”
搓揉让许若柠痛感加倍,从神经末梢直抵大脑深处,她嘶了一声,指节被她掐到泛白。
白溪无奈叹气,语重心长地交代,“下次记得,别跑那么急好不好?”
许若柠调皮地吐吐舌,拉住白溪的袖子,声线甜腻软糯,撒娇卖萌道:“妈,下次我一定注意。”
白溪用未沾染红花油的手指点点许若柠的鼻尖,“你啊,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别让我担心你。”
许若柠点头如捣蒜,无辜圆润的杏眼亮晶晶的,水光潋滟,在暖光的映衬下像只无害的动物幼崽。
处理完伤口后,白溪连看了好几次时间,一家之主许长安还是未归,她便不再等了,转身走去厨房。
从厨房里端来的几盘菜,俱是黑乎乎的,看不清原本模样,是黑暗料理的典型代表。
西红柿炒蛋没放盐,干煸四季豆糊了,红烧鱼一股子腥味,但许若柠还是鼓励性地竖起大拇指夸赞,“妈妈厨艺进步了。”
白溪尝完,撂下筷子,忙不迭灌了一大杯凉白开,讪讪地说:“一点也不好吃,别吃了,我们点外卖吧。”
白溪是朵养在温室的娇花,柔美动人,仙气飘飘,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因世俗烦扰。
以前许家没破产,家务活有佣人负责,她只需要对外交际,安生地当好许太太。
做饭这件事,生平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挫败感,她懊恼地咬唇,仿佛这样就能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