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之前就亲自检查过。

    “如今我师父和诸位太医给三姑娘开的药方，对于治疗鼠疫大有裨益，许多人也是吃了这个药活下来的，但也有许多人没撑下去……”

    明净川拧眉看他：“你想说什么？”

    胡天又道：“三姑娘很有可能是后者……”

    那一瞬间，他竟在国师大人的目光下双腿一软，不过依旧硬着头皮说道：“所以，下官想试试从别的方向寻找突破口，看看能不能救下三姑娘！当然，无论是我师父的法子，还是我的法子，都是只有一线生机，还请大人决断！”

    明净川看着他，虽是神色肃穆，但藏于邱玉珂身下的一只手却在微微发颤。

    让他做决断？

    说的好像他做的决定能留下这条鲜活的生命一样！

    他如今已是病急乱投医，邱玉珂是病了，他却好像疯了一样！

    恨不得为她去尝遍百草，恨不得为她去炼制自己一度摒弃的丹药！

    只要能救活她！只要她好好的！

    让他受万人唾骂，让他身败名裂，哪怕让他代替她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本座还有的选吗？”他眼底血丝密布，音色发颤，看向胡天：“若能向上苍讨命，本座都会毫不犹豫！本座只有一个愿望，让他活着！”

    大斉国师清风霁月，最是不食人间烟火，他本该是无情无欲之人，悲悯于世间的生死，冷眼旁观着这人生的苦难。

    但如今，又与那些柔肠百结，或黯然懊恼，或当街恸哭，或痴心不改的凡人有何区别？

    他也不过就是个凡人而已，不是他不通七情六欲，而是他从未站在一个可以让他知晓情爱的高度，也从未有一人能将这样的爱恨嗔痴传递给他。

    胡天跪地，重重磕了一个头：“下官！必将竭尽所能！”

    待他人离了帐篷，明净川才颤抖着吐出一口郁结于心的叹息，他将人拢于怀中，细细吻着她黯淡的眉眼，唯恐怀中这条单薄的生命会在他眨眼的瞬间逝去。

    再也，抓不住……

    “先生……”

    细微的声音忽的唤回他的神智，一丝欣喜扫尽他眼底的阴霾，却又唯恐是回光返照，他却不敢太过激动。

    “你，醒了？”

    邱玉珂只觉得一双眼皮沉的厉害，不睁眼的时候恍如自己是一叶扁舟，正在海中沉沉浮浮。

    睁开眼睛，又好像身处一张转盘之上，天地都在兜兜转转，看个什么也不真切。

    唯有一双小手能真切的感受到往日的熟悉，她动了动手指，回握住他的。

    三姑娘咧嘴笑了：“夫君……”

    “夫人。”他握紧那小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一些。

    “你，你要叫我，爱妻……”她为他纠正。

    男人倒是十分配合：“爱妻……”

    三姑娘虽然觉得眼皮沉重，但好在嘴角轻松，她满意的笑了。

    抱紧怀里的人，明净川轻声在她耳边呢喃着爱妻二字，哄的她心满意足。

    “夫君，我，我是不是病的很严重……”她低声问道：“我，不是风寒吧……”

    “别乱想，再喝两剂药就该好了。”

    “好，”邱玉珂乖乖应道：“多苦，我都喝……”

    这话如同细密的针尖，刺上他的心头，扎的千疮百孔，又像摧枯拉朽的飓风，吹乱常年积雪的山脊，让他再也无法像往日一样克制矜持，冷漠疏离。

    “玉珂，吾爱……”他抱紧怀中之人，音色哽咽：“你一定会没事，我向你保证，一定，一定会没事！”

    邱玉珂虽病的浑浑噩噩，却也大概明白此间的处境：“自来了茨州，我便，不能经常看到你了，睡前见不到人。可往往，睡醒了，你人，又走了……我一直，想问问，你的伤，可好些了？”

    “好了。”

    “那就好……”她想抬手去触碰男人的脸颊，却没那样大的力气，只能再次将他的手指握紧。

    然而她的力道在明净川看来更像是抚摸，便反过来，握紧她的。

    “夫君，你我虽未成婚，但已结了百世之好……”她强扯了个笑道：“今生我若先走一步，你也不必伤心，我们，我们还有，九十九世呢……”

    “你我今生可是要白头到老的！”明净川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不许你抛下我！”

    他发红的眼眶氤氲着水汽，恍如随时都能飘散出来。

    “夫君，我，我知道，在这里容易染上时疫……若我真是时疫，你便将我的骨灰带回家中，不要让我爹娘，涉险来此……”

    “你胡说什么！”

    她没胡说，此刻已十分通透：“我不怕死，我怕，连累旁人……你是我夫君，你为我送行，我并不孤单。我，我天生小心眼，将来，你若与他人成婚，便不必告诉我了，不然，我会难受……”

    她说着，清泪顺着眼角滑下，汇入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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