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晓心里一番震动，他懂。

    第三种悲剧是王国维在评《红楼梦》的时候，对《红楼梦》里木石情缘的定位。

    王国维说叔本华将悲剧分成了三种。第一种之悲剧，由极恶之人极其所有之能力以交构之者。第二种悲剧，由于盲目的运命者。第三种之悲剧，由于剧中之人物之位置及关系而不得不然者，非必有蛇蝎之性质与意外之变故也，但由普通之人物、普通之境遇逼之，不得不如是。

    在言晓的故事里，没有极恶之人的构陷破坏，没有命运的作弄，不过自然发展下的分道扬镳。完完全全的第三种悲剧。

    这种本子说真的，没什么戏剧性的冲突，作为短片也一定很无聊。它所有的艺术价值，不过是描绘了一场第三种悲剧。

    言晓还没有将本子写得多么深刻，可以将一场悲剧刻画得深入人心。但查哲岐还是懂了。

    查哲岐换上70年代过分肥大的衬衫，架起金属框的眼睛，把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三七分。随手拿上一本英文书，嫣然就是个教书先生的样子。

    “女主剧就你来演吧。”

    “啊？”不是说只要有本子就行了？怎么还要出镜？

    言晓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她不行的，她连本专业的导演都干不来，何况是从来没有实践过的表演。

    “这可是当我正宫夫人的好机会。男女主结婚了。”

    查哲岐看来是绝对不会放过“正宫夫人”的梗了。

    事实上查哲岐没的选，言晓也没的选。

    短片必须由艺人和助理完成，最多请路人充当群众演员，主角是没办法用群众演员来演的。这也是为什么这只是个短片，没必要安排复杂的剧情。隔壁几个组的计划里，也都不需要多余的主演。社区短片都是社区群演，音乐剧也都只用配乐配舞。

    节目规定如此，时间又实在紧张，言晓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地自己上了。

    出演一个喜欢查哲岐的人，也许并不需要演戏。反而女强人的形象，实在和言晓差距过远。谁让言晓和原型太熟悉，真的演起来也不会一筹莫展。

    既然拍了，言晓就绝不马虎，她把蓬松的头发一把抓紧，用红色的皮筋绑了一个特别周正的马尾，又从电视台借来的一堆年代服装里仔细挑拣，终于选中了一件白色连衣裙。一件很有年代感但很漂亮的连衣裙。

    是和结婚照上那个女人穿的裙子类似的款式。

    “我们先拍一张结婚照吧。”

    白衬衫、白连衣裙。白衣飘飘的年代。

    黑白的相片，是这段感情永恒的纪念。

    相机定格的时候，查哲岐笑了。他带着幸福的笑容，仿佛旁边的女子便是他今生最爱的女子，而此时此刻，是他最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