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封宗身上，到底有什么呢？”余幸不再望着云生之，语气平静，眼神落在霜寒的剑身又看看封宗。

    云生之垂眸，然后伸手微微掠起封宗额间的碎发，指尖擦拭眉目正中额头的位置，当冰雪渐渐被云生之拨开，余幸才察觉，封宗额头微微凸起的地方，似乎藏着什么，长发都遮挡在眉目之间，所以额头的位置到底存在什么，余幸是完全不知道的。

    现在，她知道了，那里藏着一只眼睛，准确来说，藏着不净鹿的一只眼睛，因为当云生之将厚厚的冰雪拨开后，那只眼睛自我有意识的睁开，银色的冰冷眸子不含一丝情感，却又隐含无尽的恨意。

    “为什么...”余幸闭了闭眼，深呼吸“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既然都杀了不净鹿，还要将它所有部位都残忍剥夺？

    云生之淡淡说“因为不净鹿，是不死之身啊”

    余幸浑身一震，猛然抬头“不死之身？”这四个字代表了什么？代表着在这一百年里，她的父亲都没死？只是用另一种残忍的方式活着？

    “准确来说，下一代的不净鹿没有完全接受传承之时，上一代的不净鹿就完全不会死”

    余幸脚步踉跄，想起了白音癫狂的神情，喃喃自语“所以，因为爱他，所以杀他”人类的寿命很短暂，不净鹿的不死之身代表了什么？代表了就算白音老了，死了，不净鹿也不会死，因为爱他，所以要杀死他，要他永远属于她？

    是了，白音那种疯狂又偏执的人，肯定会做的出这种事。

    然而，余幸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焦急问“如果我找齐父亲的躯体，是不是可以让他复活？”

    云生之眼神微沉，语气冰冷“不可能”

    余幸捉住他手腕，激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说了不净鹿是不死之身吗？就算是现在他还没有死啊，只要将所有的躯体都找回来，那么他就能完全复活”

    “我说了，不可能，就算他复活了已经不再是不净鹿”云生之捧住她脸蛋，黑眸直直望进她眸子深处，一字一句说“在你出生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能再复活”

    余幸眨眨眼，似乎在说云生之说谎，在骗她，可眼泪扑簌簌不短掉落，哽咽问“所以...我的出生，害死了很多很多妖精跟你的...父母吗？”

    这一刻，余幸内心十分痛苦，因为她的出生，父亲必须死亡而她就成为下一代不净鹿，因为她，这世间才会存在那么多异妖，因此也害了很多家庭。

    云生之叹息“与你无关”

    余幸红着眼睛继续流泪，她的出生，带给了太多不幸。

    云生之叹息，指腹轻轻擦拭她的眼泪，语气很平静“想什么？出生并不是你能决定，如果真觉得对不起，就成为真正的不净鹿”

    余幸吸了吸鼻子，扁嘴“可我，可我现在连妖力都使不出啦，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怎么去成为不净鹿”只接受了躯体的传承她就成为这样，要是完全接受，她会死吗？

    云生之挑眉“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这就怕了？”

    “我、我不怕”余幸眨眨眼，眼珠子因哭过闪闪发亮“我不怕死，我怕别人死”这才是余幸最害怕的事情，毕竟她曾经亲眼目睹最亲的妖精死亡，那种绝望痛苦，真的太痛了。

    “你的父亲，并不恨你”

    余幸抹了把眼泪，说“你骗我”怎么会不恨她呢？

    “你看”云生之示意余幸看封宗。

    不知何时，封宗额头上的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余幸看，似乎是认得她，又似乎不是，那原本包含仇恨的情绪，此时此刻却露出了好奇，还有疑惑以及...紧张？

    有一瞬间，余幸是害怕的，害怕直视这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然而，云生之站在她身后，厚实的手掌带着坚定搭在她肩膀，将她推近床边，轻声说“如果恨你，你就不可能真正成长”

    但是，余幸已经听不见这句话了，她的所有心绪，都在与那只眼睛对视后，陷入了一阵荒芜的幻境之中。

    在那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潮里，周围没有一丝光明，但唯独一株小草孤独的在黑暗中发出明亮的光辉，而在小草的身边，正是一只眼珠子，围着小草转啊转。

    似乎是察觉余幸的存在，眼珠子盯着余幸瞧，好奇，戒备，以及惊喜。余幸莫名的湿了眼睛，她似乎透过眼珠子看见一头小鹿围着心爱的小草奔奔跳跳，明明很喜欢，又怕触碰伤害到小草，但又舍不得离开，只会围着小草转动，保护。

    小草是什么呢？余幸不知道，只是觉得莫名想哭。

    眼珠子突然对着余幸冲了过来，余幸一丝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因为在眼珠子冲过来的瞬间，她看见了慈爱以及欣慰。

    云生之知道余幸正在与鹿眸交流，陷在一种神灵相通的灵域，突然封宗额头的鹿眸激烈乱撞，封宗昏迷间痛苦呻吟，一阵刺目的白光亮起，鹿眸突然脱离封宗额头化作一道白光瞬息将没入了余幸的左眼。

    余幸眼睛紧闭着，痛苦的捂住左眼，一丝红色的血液慢慢渗透她的指缝，滴落到封宗额头伤口，只见血迹落在鹿眸的位置，伤口肉眼可见的快速恢复，光洁的额头平整的仿佛不曾出现过任何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