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沉如墨的夜色中,一辆马车轱辘着车轮,缓慢地朝着安世侯府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叶翩然手中捏着几枚银针,一边回忆着方才在柳绿萝那里新学来的知识,一边翻看手边的医书,在嘴里絮絮念到。
“此为缠针,长一寸六分,用以浅刺肌肤,去泻阳气;此为圆针,长一寸六分,针如卵形,揩摩分间,不得伤肌肉,以泻分气……”
灵仪坐在一旁,紧紧护着左右摇摆的灯笼,看向窗外乌云密布的天,忧愁的对坐在外面赶车的灵枢道:“灵枢,能否再快些赶车,这天看着好似要下雨了,可别让小姐受了寒气,着凉生病了才是……”
“灵仪姐姐,这马跑得已经够快的了,再快颠着了小姐可怎么办?”灵枢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灵仪姐姐,你放心吧,雨不会这么快下来的。”
自从中秋宴上出了车夫那件事之后,灵仪再也不敢动用府里的其他下人了,而是让灵枢自己去学了如何驾车,此番不过也是新手上路而已。知道她心中有些忐忑,灵仪不好再催促,只能道:“好吧,那你稳着些吧。”
灵仪回过头,见叶翩然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登时吓了一跳,干笑着问:“小姐,您为何这样看着我?”
叶翩然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向她身子各处,手中的针向前比了比,说道:“没什么,就是看看而已。”
灵仪哭笑不得,正想说话,忽然从车外袭来一阵冷风,直接将她手中的灯吹熄了,一个黑影随风闯入车内,冰冷的手扼住叶翩然的颈脖,将她死死按在车壁上,浓重的血腥味即刻在狭窄的车内弥漫开来。
灵仪惊恐万分,刚想张嘴呼救,就感觉颈脖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叫,否则我杀了她。”一个极沉极冷的声音响起,用力收紧了扼住叶翩然颈脖的手。叶翩然呼吸一窒,顿时发出难受的嘤咛,同时也从这简短的两个字中,听出了来人的身份。
“三王爷?”她艰难地道,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难以明辨的黑影。
这声称呼让黑影动作微微一顿,叶翩然随即感觉到脖子上的气力瞬间消失,一个沉重的身躯朝着自己重重倒来。惊慌失措地扶住那具身躯,摸到从他身上流出来的温热与浓稠的液体,叶翩然脸色瞬间变了。
车内发生的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外头的灵枢只听出几声异响,疑惑的回头问:“灵仪姐姐,车内可是出什么事了?”
灵仪没有作声,倒是叶翩然冷声回道:“别停下,继续赶车!”
灵枢“哦”了一声,扬起马鞭又抽在了马臀上。脸上忽然落下一片冰凉,灵枢抬起头朝浓云密布的天空看去,只见细密的雨丝毫无征兆的从云间飘落,将天与地连接成了完整的一片。
今年入秋后的第一场雨,终于还是来了。
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夜幕中的京城,将路面上的尘土与肮脏迅速混合成一滩滩水洼。眼看着地面上的血滴被雨冲刷得彻底消失不见,空气中也闻不到血腥味,姬临川胸中一阵剧痛,支撑不住的跪倒在地。他的右手从手肘处被淳于炀齐口切断,雨水顺流而下,钻入他的伤口中,更是一阵钻心的痛。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姬临川回过头,便见季鸿波从马上跳下,疾步走到他身旁。
姬临川忍着剧痛,开口说道:“让人逃了。”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一听便知受了极重的内伤。季鸿波眉头一皱,将他搀扶起来:“走,回去再说!”
烟柳巷许府,叶迎柔在屋内不停来回走着,神情焦灼而急躁。叶言勋坐在一旁,看到她如此模样,道:“柔儿你别担心,季鸿波已经去了,加上姬临川,不会让那人逃脱的。”
“我怎能不担心?”叶迎柔咬着牙说,“我从凌音阁里出来,走到半途姬临川才发现身后有人跟随,说明那个人的功夫与姬临川不相上下。在京城中,能有如此身手,又在着手调查我们荣华楼的,你认为还能有谁?”
深呼吸一口气,叶迎柔道:“我刚才没猜到他身份,让姬临川下了杀手,倘若姬临川杀他不成,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叶言勋惊得站起身来:“你让姬临川杀了他?他可是……”
屋外传来响动,叶迎柔与叶言勋立即转头看去,只见季鸿波搀扶着断了右手,面如死色的姬临川走了进来。见到姬临川这幅样子,叶迎柔心中已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