鼾声如雷。一声接一声。猛然就醒了。他是被那些单调的鼾声吓醒的。他敏锐地感知到那些空洞单调的鼾声是自己发出的。醒来后的王忠成被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压迫着。紧接着，一股更加强烈的感觉扑面而来，使他一下子手足失措，那就是罪恶感。孤独感和罪恶感均来自于同室旅客的异样离去。他睡得太死，人们什么时候走的他毫无察觉。他们几乎跟他一样，是来探监的。他们急切地走了，而他自己却在这过了十点就要交一天的房钱的屋子里酣然入睡！他的眼前晃动着儿子盼望的面容。信件上那些多处被泪水浸染的字迹芒刺一样扎着他的心。他下床。走廊上空无一人。好像一整栋建筑都没有人。他从那扇小黄门里出来。前方两米就是马路，两车道的水泥路。路面上落满了煤灰。还是既松软又坚实。抬眼就是山。一座座高低不一的山脉绵延不绝。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辆通过。他急切想找一个人来问问路。他重新回到那扇门内。高声问：“有人吗？”

    没有回答。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一个中年的胖女人从走廊内出来，手上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拖把桶，她侧着身子想从王忠成身边出门。

    “请问到芙蓉煤矿怎么走？”

    那女人从王忠成身边走过，将脏水倒在路边。

    王忠成的眼里升起一股怒火，却又无可奈何。正打算离开，见那女人朝右前方撂了一下脸，也不与问客打照面，提着桶径直回屋。

    “请问几点了？”

    这时候王忠成特别后悔走得太匆忙。如果缓一天来，至少可以借用女婿的手表，省得在这异地他乡如此这般地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