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成顺着马路往右前方走。
据说望山跑死马,定睛一望,仿佛眼皮底下的山壁其实还很远的样子,这里是山下的一块平坦地。
目之所及尽是煤灰。
王忠成所不知道的是,据有关部门勘察,芙蓉山脉的煤炭储量约为五万五千万吨,石灰石储量约九千零五十万吨,品质极高的石英砂、无烟煤、磷铁矿蕴藏丰富,极具开发价值。1950年之前的前朝政府就已经开始大量采掘。1952年至199年之间,主要是几个大型国有企业在开采,现在,层峦叠障下面,是大大小小无处不在的矿井,大型国有矿场与家庭作坊似的矿产开发并存。
车站十分简陋。有三五个跟他同样的外来客,相互看对方一眼,眼里流露的是相同的感慨和焦虑;其他的,一眼便知是当地山民,他们背着竹背筐,穿着黑布衣服,个子矮小。车来了,人们依次上车。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司机也不说话,但是车子不时停下,每停一次总有一两个人下车。沿途只有下车的没有上车的。越往里走空气越糟糕。煤灰看得见摸得着。山石裸露,看上去十分贫瘠,偶尔可见一户屋舍潦草的人家。王忠成不知道,这巡场镇,号称小香港,是川南第一大镇,两年前,珙县县政府搬迁至此。现在正在大兴土木。
终点站是一块约五十平方米的水泥地,再往前就是一个略陡的坡,坡下是些简陋的旧水泥建筑。跟昨天晚上一样,一下车,同车的人就不见了,还没有来得及注意,他们就消失了。看来他们是这里的常客。右前方二十米的地方有几个穿蓝色旧衣服的人在工作,他们在收拾一堆铁管子,从里面往外运,堆在一起。他们都盯着他看。他走过去问路。他们七嘴八舌,既热情又有些懒心懒肠。他慌忙离开,连声道谢。在王忠成眼里,他们的神情有异于常人。他们蓄着头发,一脸病容――显然可以自由离开,因为四通八达。
走过一个大门紧锁的邮电局、一个简易的菜市场,来到一座石桥前。桥边有个女人在打烧饼。女师傅手不停地忙碌,不时拿眼看他。她的身上似乎盛满了故事。可能是罪犯家属,有些情到深处的家属长年租住监牢附近,不奇怪。桥是悬空的。桥下是深涧,约三四十米深,隐隐地听得到水流的声音。一挺机关枪对着他,并随着他身体移动的位置而转动着枪眼。王忠成说明来意,将自己的身份证、儿子的来信、判决书一起交过去。等待约五分钟。依武警的指示,转右,爬坡,坡边有个厕所,王忠成进去小解,之后顺着一条长长的老旧水泥路朝前走。又爬坡,路过一个紧闭的大铁门及铁门楣边荷枪的岗亭,再爬坡,来到一扇红漆鲜亮的小铁门前,这扇门开在山壁上,山壁是刀削斧砍般的暗红色岩石。敲门。门马上就开了。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