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堂弟晦着脸启门的同时,她凑巧亦听闻里屋嚣骂正酣。
“叫我翘掉晚自修回来就为这档子破事?我回来能有什么用?”夏馨澜破口冷讽,心中明敞得很这漫天粗话的溯源是何方神圣,“你都比你妈高两个头了也不知道管管叫她别出来丢人现眼么?”
倒是有本事啊,都闹到家里来了!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他们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明明已经是乏善可陈的生活,还弄出家庭伦理剧一样的现状,直叫人头疼欲裂。
“你算什么东西?自己独生子女还生了个儿子觉得很了不起是么?”
那是母亲近乎嘶吼的嗓音,其中还掺合些许婶婶自矜功伐的气焰。夏馨澜杵在门口,任凭高分贝割裂耳膜。
楼上舅妈家肯定会被惊到吧.......楚铭勋估计也快来了。
完颜嘉扬暗着双眼,半响也不吭一声,一如去年除夕那般缄默。而婶婶对此解释却是“你们难道还不了解他一直以来都很内向的吗”。
你当然是没关注过他那副永远都说不完话的样子!
婶婶这种“熏陶”下,不无话可说才是世界之奇。
他多半是看不下去才强忍不情愿发短信的。夏馨澜悻悻想着,瞥了一眼屋内,碎瓦当道,狼藉遍地横行。两个女人如此这般,叔叔和父亲也没闲着,两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就差顶一起呲裂。
人道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照这处境,那还真是世风日下。
叔叔早已面色酡红,他此行和婶婶本想直接登门与父亲协商生意事宜,后来婶婶出言不逊,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只得低三下四地去拉婶婶,哪知她一个旋臂掉开。
“滚开!我倒要和她讨个明白了!”
“狗嘴里果然吐不出好话!”
母亲冷哼,看得出她心底的狂怒。她的身体抱恙,怒气可以说是禁忌。
夏馨澜见状亦是怒气上涌,一个箭步,大吼一声。
“够了!”
话音未落完颜嘉扬却率先应声疯跑出去,把门摔得震天响。
婶婶傻眼了,作势要去追。
夏馨澜不知怎的热泪出眶,先婶婶一步自己旋身夺门而出。
完颜嘉扬孑身风雨中,任刘海糊住左眼。夏馨澜这才有所察觉,她从初三至今一年未见,他便留着稍长的头发,斜斜地竟能扎起一个不长不短的马尾。那一米八的个子被雨和羞辱劈了半截。她延伫身后,任雨水凄厉尖啸着淌过面庞,摔在地上,经久未动。
她见证他从一米四到一米八的身高飞跃,看过千百次孩提时他便已趋于厚实的背脊。从未一次如此乞怜,那么寂败。第二天还要上学,雨把落花打旋卷皱,都跟他分毫无关。他未能想到事情的进展,也未能料预这如丧家之犬的田地。
他那女孩般顺服的头发,和着水紧贴t恤,现在的他仿佛刚从河里盥洗过全身。
雨肆无忌惮地如神明般淘浪天地。
她铭记夏夜的雨,将过去合葬。
那个晚上,凄风苦雨,所有一切有形无形从青春夹层中冲撞横霸。
少年调动肺内空气,冲天狂喊出所有的愤怒与恨。
“我会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那夜夏馨澜才真正明晓,雨声渐烦,它能浣涤一切,但除去人心。
人心,唯靠己之力去掌舵。
“我们可都听见了,不许反悔。”
雨幕里一个女孩袅袅而出,她声顿音挫,像是口念祷词,又亦或是昭告未来的颂歌。
命运的公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