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未尝于他轻稚的脸上留下些印记,却直透一股有与年龄不相匹配的老成,瞳底不时惊鸿过一缕隐埋深海的狠戾。
少年眉目紧锁。眸子紧盯面前液晶屏,手指上下翩飞,详计随奏决堤而出。
当夏馨澜听闻楼阁上那段求天地皆不应的哀叫之时,手中红茶差险腾了满地。
一抹鲜亮踏着清晨跃下楼来。
脑边柔丝微乱绾过,于旁侧系了代表清燥岁华的小马尾。只见女孩装模作样丧着脸趿拉下楼,灵动那细弱而狡黠万分的体躯,蹭到少年颊上撒欢。
“嘉扬嘉扬嘉扬再给我买袋优质猫粮嘛~”巧笑倩兮,“这三袋都不够我家老丢一个月吃的!它一饿连喵喵拳都不打了病恹恹的看着我老心疼了嘛~”
完颜嘉扬正专注于当月业绩,女孩却娇嗔再三,一个劲正如猫咪一般贴在他脸上打拱。
“好不好嘛嘉扬,我和老姐现在可靠你养着啊,养妹及猫,丢丢可是我的挚爱,照例你也不能亏待它呀~”
好一个人小鬼大,讲起道理来一套套有头有脸有逻辑,真不知道数学考二十分的时候这脑子都用到哪里去了。夏馨澜跳了跳眼角,徒看堂弟无奈屈从。
“耶~嘉扬你最好了!那再外加一罐猫薄荷五包小鱼干不过分吧嘿嘿~”言罢一个飞吻旋身上楼,还伴唱变调小曲。
新晋老板扶额长叹:
“小勋......还是那么精啊。”
夏馨澜见言暂停杯盏,须臾喃喃道:
“怀念吗?”
将近那日便是陨断少年脑内最末侥幸的葬礼。女孩曝身雨中,声线有如遥国唱诗班,又似战火中王的继承者宣布全国最后通牒。
“光说不做任谁都会,这种大道理,不需要我再给你熬鸡汤了吧?”
完颜嘉扬别过头,泪混着雨簌簌而下,眼能所及之处车灯耀天,渲亮众人被生活搓揉的胴/肤。他起手抹了把脸,晰然可鉴那谙熟未熟的人儿。
夏馨澜的表妹,楚铭勋。住在夏家楼上,因听闻动静而追出门外。
他未曾想过从小泼皮无赖的女孩,竟还能成为他引指的圣明。
“哎事先声明啊,我只是看不过去温馨提醒,毕竟这烂事波及太大,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家庭和睦。”
楚铭勋冷言相对,狂雨佝缩她的声线,遁入完颜耳廓有些模糊,却明里暗里仍溢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他记忆中的小勋个子不到一米六,精灵鬼怪到处撒野,对小动物几乎有称之狂暴也不为过的热忱。家庭聚会她时不时在饭桌上对长辈妙语连珠,人陷窘境她不疾不徐口提锦囊佳计。楚铭勋是不折不扣的乐天派,情智双商皆无可指摘,只不过一腔热劲不在学习正业上,有时候还精明成鬼自私任性。但这十几年来她自认为活得很潇洒,即使是面对她明恋多年的男神拍拍屁股跟绿茶婊校花共走天涯的情感低谷,也只是略带阴郁地与夏馨澜一提,连买醉都省了。
“我只是想提醒自己,不能为已经没有意义的人再挽留。”
这个女孩在旁人眼里无虑地活着,如今竟面持肃杀之意,狂雨天里对他表露不屑,天壤之别。
实在是让人见笑。
那天最后婶婶忽然从雨中冲出,一把拽走了正失了神魄的嘉扬。
夏馨澜听着她的不逊之辞,只得哑然。
连帽衫回家后被母亲丢进洗衣机里。她窝在暖橘色旁边,透着黑夜,看喜怒哀乐在洗衣机里翻腾,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什么近乎中二的青春孤独,什么欲踏征世界的自嚣,一步入社会,终将被油盐酱醋打发,外面的世界会将内心那半点儿纷繁烙上美名曰成长之印,永远消失在顾影自怜里,像个护国名将不得善终一般发人深省。
只剩下钱钱钱。
烦死了,为什么成人世界尽是这些肤浅的东西?
路口青黄不接,夏馨澜昏昏而立。她目观人们飞流,护己之爱于俗世还乐得颠沛,而自己,只好面对一张洁甚如白纸的未来。
那上面甚至没有哪怕像晚自修摸鱼那样的蓝图规划。
直到有个人愿越过灯火阑珊将那瞥回眸双手托奉。
“姐,有空吗?来看看一套别墅。”
同样是时隔多年一条打乱她生活的讯息,却是上一条的完美终结。几年后少年目角仅存戾气,折射着她聚缩的瞳孔不胜错愕万分。那会夏馨澜忙于备战高考,当她携一身数学味儿的闷骚去赴约,再次见到那个雨中落魄放狠话的弟弟,已是西装革履,和她不在一个世界。
“这几年我都没去上学,以自己之名开了公司。”
这栋别墅位居枔城东南角一颇为幽静路段,绿化完备,尽展大隐隐于市的闲宁风范趣。
夏馨澜凝眸窗外,端坐在沙发上,头脑依旧如梦如幻。
完颜嘉扬擦拭着高脚杯,净简地介绍了居住概况,像是谈论天气。
“你....你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