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形色萧索。
街沿窄巷,国道羊肠,无一不整齐划一,如仙如幻。
夏秋之交,仙衢美得并不真实。
过镇。镇口卖艺的年轻姑娘,吹拉弹唱信手来,阔袖一盈,轻俏生妙趣,笑闹里沁着底层朴素,却生有一番无华而惊艳的面庞。客绕席就坐,男女老幼,三三五五,无不为其歌喉动容。每每罢曲一首便有叫彩,姑娘筐内钱币通透,皆是百姓为平寡但又不失美妙的生活投下的份额。
她远远端立,紧了紧衣袍,见姑娘模样,似回三十年前。
手中钱币,日光流下,犹疑一阵,终收回囊中。
多么无辜而又美好。
她行渐远,出镇,至于仙衢城门。
街市人流量密集,不免透着点点灯红酒绿的意思。她细想自己深于宫殿,此等烟火倒不得见几次。
能有细品黎生的机会都是为了去见南生雪。
好像有点讽刺。
自己为了在这个世界上的颜面,却要先经历颜面之下最真实的一切。
人间?......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里已经够无趣了,还会有更枯燥之地?
如此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好奇心理。
梅穆瑞定神,踏出酒与灯,闹攘丝丝褪去,迎面一片瑟瑟。
几个中年人迫于生计,一动不动横七竖八铺席躺着,手脚黏满污垢。衣物是平民衫,仿佛整个人淫于埃中。恹恹的气,微风送来的仅是昏昏顿顿。
空气宛如一下子变质,啸闹的娱欢敲打着生活攀爬者,心有磨痕仍负重而行。
一张张风尘下的褶皱面庞。大抵是男人,双目迷乱,伴有轻咳声。
反差实在令人措手不及。生活他外貌光鲜,暗里无处不腌臜。
仙衢女王不忍再观,朝门守打了手势便匆匆离开王国。
南方女巫有一间小树屋,隐于划分南北的森林中。枝蔓绕成楼阁,偶有嫩叶生繁,点点如生命之光。
主人擅清理,屋内阴暗,但仍称得上窗明几净。各种瓶罐荧荧灿灿嵌了满墙,缤纷得似是要流出来。
“你来了?”
辛·梅穆瑞前脚刚进,内屋便悠悠甩来一句问候。
“......我想我们还没那么熟络吧,女巫阁下。”
“是吗?”暗处袅袅而来一位辨不清年龄的女士,衣着暗系,身材很高挑。
“可是您的一举一动为我所知,您的一切思虑也都在我意料中——”
“废话少说,”梅穆瑞自觉喉咙干涩,“我这次还是来谈交易的。”
南生雪笑了笑,手撑面颊,歪头,盈盈勾唇。
“伊肆小朋友惹得您很心烦吧。”
这个女人总是七拐八弯,不说正事先嬉皮笑脸戳人怒气点。
“你到底......”
“做,我们的买卖必须做,”南生雪一拍手,“但是您不觉得,一些事情......快控制不住了吗?”
她拿手指扣了扣檀木桌面,上面躺着一枚胸针。
胸针并不繁复,流苏无声垂着。
伊府。
“不,我觉得其中有蹊跷......”
夏馨澜手捧温茶,稍一思脑勺便跳痛起来。
当时没死真是万幸!
“我的确是伊肆救回来的,但是我和他事先被人击倒了。”众人围坐在一起,听她相道,“我和他目睹了一起谋杀案,而且死了不止一个人。更重要的是,死者肢体残缺,像是用一种蓄意的手法。”
“伊肆还记得这个事吗?”
“不记得了。他是直接把你拖回来的,还一脸嫌弃地跟我们说你太重了。”完颜双手抱胸,眼里满是谑然。
......死孩子!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死孩子说的是完颜还是伊肆,或者两者都是。
“我怀疑那些人消除了伊肆的记忆。”夏馨澜没有正面直击完颜的话,“也许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们的手法对我没用。”
“莫非这就是仙衢暗部的黑市交易?”
颜小末一出惊人之语,醍醐灌顶又让人背脊发冷。
“虽说现在没有具体证据,但是我觉得很有可能。”夏馨澜揉摁眉心,不晌额角沁出了水珠,“不过黑市交易难道还涉及到肢体贩卖?而且数学老师和仙衢......”
“等等,你们快看,书和羊皮卷有反应!”沈若大喊。
电光火石之间,本安稳于桌上的无字书与羊皮卷金光大放,书内的山川湖海突遇黑洞般狂澜消隐,一霎那金色与黑色杂糅、呜咽,六人耳畔竟真就猎猎有声。
狂澜涌过之后,书忽自倒扣,黑色颗粒状物质一泄而出,喷涂于地,黏//腻作伏。
羊皮卷则又恢复了毫无动静,摔在桌面上。
夏馨澜猛一激灵:“别碰到那些黑色颗粒!”
那物质......难道,陆文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