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温扶染不怕,她只怕,大仇未报含冤而死。
耳边只听得冷烨华继续道:“可是染儿,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没有好好待你。”
“染儿,哪怕你只是逢场作戏,只要你肯待在我身边,我都甘之如饴。”
温扶染紧紧咬着下唇,他在说什么?
身体一轻,她已经被冷烨华打横抱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不知何时就会失去的珍宝。
“染儿,不要离开我。”他声音呢喃。
在这一瞬间,温扶染有些动摇,他好像……真的很爱自己,下一瞬,温扶染摇摇头,不,他只是醉了,若是真爱自己,又如何会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
也或许,他只是想迷惑自己。
温扶染咬咬牙,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她是再不能后退了,冷烨华,要怪只怪,咱们这辈子没缘分吧。
她在他身边躺着,静静的等待着,等着他的呼吸逐渐绵长平稳,她知道,他睡熟了。
“三郎?”她低低唤了一声,他没有丝毫反应。
她放了心,轻盈起身走到桌边,点亮了烛火,铺开一张白纸,她提笔一挥而就,招手唤了婉意进来,“你去把这封信送给罗大人。”
顿了顿,她忽然摇头,白纸黑字容易被人发现,还是传个口信吧,她附在婉意耳边低语,“你去告诉罗大人,其他方法既然不可行,我们只能逼宫了,我会设法盗取兵符,让他先做好其他准备。”
她将信纸靠近烛火,信纸立刻发黄蜷曲不过片刻就在杯中化为灰烬,温扶染顺手拎起桌上茶壶,将水注入杯子,混着灰烬扬脖喝了下去。
无人发现冷烨华何时醒来,黑暗中,他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一切,温扶染声音虽低,常年练武的他却耳力过人。
兵符,他在黑暗中笑意凄楚,原来她竟打起了这个主意。
温扶染所指的兵符,是历代珍藏的虎符,皇帝和驻扎在京郊的大军将领各执一半,认符不认人,若他们听了那群叛臣的命令逼宫篡位,即便外地有忠于皇帝的军队进京勤王,只怕也来不及了。
你是要我死吗,染儿。
脚步轻响,温扶染已经走了回来,他急忙闭上双眼,床榻微微一沉,她已经在身边躺了下来。
冷烨华假意翻了个身,将身侧的女孩紧紧搂在怀中……
夜,漫长。
翌日,冷烨华如常处理政事,心里却在静静的等着,等着温扶染几时动手,他素来杀伐决断,可是对于这件事,却始终没想好该怎么做。
她是罂粟,让他上瘾,同时又是裹着毒药的糖,不知何时就会让他毒发身死,可在死之前,他却贪恋这糖的甜蜜,明知她内里裹的是苦,却也无法放弃。
“三郎,我们来猜拳好不好,谁输了就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温扶染笑意盈盈,眉眼间的柔美让他沉醉。
“好。”冷烨华唇角上挑。
前几轮,两人有输有赢,各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不知道猜到第几次,温扶染又赢了,“三郎,你的兵符在何处?”
来了,这是他一直在等着的问题,也是纠结了他一天的问题,然而在她真正问出来的这一刻,他做出了决定,微微闭了闭眼睛,他将她揽入怀中。
“小妖精,你问这个做什么?”
温扶染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声音娇媚动人,“人家随便问的嘛,又不会拿来干嘛,你不想说就算了。”
冷烨华越发搂紧了她,“你真的想知道?”
“人家好奇嘛。”
冷烨华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裂开了,一股难言的苦涩弥漫上来,无尽的悲凉弥漫他全身,然而他却是笑着的,他吻着她的脖颈,她的脸颊,她的唇,最后在她耳边,说出了收藏虎符的秘密地点以及打开的方式。
“好了,现在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你问。”温扶染回答得漫不经心,心底思量着如何找个机会去盗取兵符,完全忘记了猜拳的事情。
“染儿,你爱我吗,哪怕只有一瞬?”
温扶染一呆,爱吗?自然是爱过的,不是一瞬,是好多个瞬间,只不过,这些爱加在一起也敌不过那刻骨的恨意。
看着她的神情,冷烨华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听到答案了,她爱过自己,这就够了。
又是一个夜,深宫的夜,这样漫长这样冷,却又这样多,每一个白天,都会带来一个黑夜。
黄昏的时候,冷烨华特意派太监过去告诉温扶染,自己今儿个独自在乾清宫歇息,让她不必等了。
温扶染大喜,正愁着没机会呢。
一入了夜,她就开始行动,全身裹在暗色斗篷里,她躲过了几波侍卫,闪身进了御书房,此地素来有太监值守,然则今夜不知为何,那值守的太监竟然不在。
宫里下人们偷懒也是常有的事,且御书房乃皇宫重地,轻易无人敢前来,那太监说不定躲哪里睡觉去了,温扶染并没有多想,径直走向收藏兵符的所在,是书柜上的一个暗格。
夜,极静也极暗,天空纵然有星,却也无法照明,好在温扶染早有准备,点起一根细细的蜡烛,暗自祈祷这昏暗的光线不会被外面路过的人发现。
这暗格是加了密的,解密方法繁琐,必须借助双手才行,温扶染不得已,只得顺手把蜡烛放在暗格旁边书柜的一层。
借助微弱的烛光,她按照冷烨华教的法子,青葱般的玉指迅速操作,不过片时,只听到“嗒”的一声轻响,暗格已经打开,红丝绒衬底上,一个紫檀木的长方形盒子露了出来。
温扶染大喜,急忙打开盒子,那白玉雕成的半片虎符静静的躺在那里,她再不犹豫,伸手拿了起来收入怀中,再将暗格按原样锁好。
一切如此顺利,想来上苍也在帮助自己。
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温扶染心底一惊,急忙躲在高大的书柜后面,外面传来的,居然是沈渔霜的声音。
“皇上,您在里面吗?”
原来沈渔霜见冷烨华这段时日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乐安宫跟温扶染在一起,心中既妒且恨,之前因为她联络过自己父亲沈尚书攻讦过冷烨华后宫之事,到底心虚,没敢立即采取行动。
今天晚上实在忍不住了,打听得冷烨华不在乐安宫,就误以为他在御书房,就找了过来。
“皇上,霜儿好久没见您了,霜儿想您呢。”因看见御书房内隐约有烛火的光亮,沈渔霜认定了冷烨华就在里面。
温扶染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盼着沈渔霜听不见动静,就会自动离去,哪知天不遂人愿,沈渔霜居然开门进来了。
“皇上,您不出声,臣妾就当您默许了,您好久……”
看清楚室内空无一人,沈渔霜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眸惊讶的在四周梭巡。
温扶染几乎要闭过气去,她方才躲得匆忙,忘记吹熄蜡烛,如今那蜡烛还在书柜的一格静静矗立,焕发着昏黄的光芒。
沈渔霜果然起了疑心,她走到书柜之前,皱了眉四处张望,嘴里喃喃自语,“这蜡烛怎么会被放在这里?”
此时,一个在书柜前,一个在书柜后,沈渔霜和温扶染,近在咫尺。
温扶染几乎不敢呼吸。
盗取兵符是大罪,一旦被发现,冷烨华必会震怒,自己小命不保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会连累自己身后一大群人。
沈渔霜出身尚书府,见识自然不凡,只打量了片刻,就发现了暗格的所在,也推测出这蜡烛放在这里,是给暗格照明的。
冷烨华绝不会半夜一个人在这里找东西,且这么一根小小蜡烛,一看就是不想被人察觉。
有人要偷东西!
沈渔霜立刻得出一个结论,顿时兴奋的全身发抖,虽然不知道暗格里收藏的是什么,但是这样郑重其事,必然是极要紧的物事,如今被自己发现,就是立了大功。
连蜡烛都没有熄灭,可见这贼还没来得及走远,定然还躲在这书房中。
沈渔霜被立功二字冲昏了头脑,也顾不得害怕,立刻就点起书桌上一根巨大的蜡烛四处寻找起来,被她这么一闹腾,温扶染的行迹就遮掩不住了。
沈渔霜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本来只想立功,这下子可好了,连同温扶染也能一并除去。
一把将她揪了出来,沈渔霜森然中带着几分得意,“好啊,原来是你,你老实交代,半夜潜入御书房,是想偷什么?”
温扶染情知今晚必无法全身而退,若想安然离去,必须除了沈渔霜,她目露凶光开始挣扎。
沈渔霜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两人纠缠间,只听“啪嗒”一声,温扶染怀内的兵符掉落在地。
两人同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