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温扶染无意中说了一句,“如今后宫人多事杂,姝姝的姐姐又是那般,她未必应付得了。”
虽然她随即就意识到不妥且随即拿话岔了开去,然冷烨华却没法子不怀疑。
她这话里的意思,是觉得沈姝姝无力应付后宫的是是非非,然而她一个舞女,进宫前从未跟官宦人家打过交道,怎么会知道那沈姝姝应付不了呢?
能知道这些的,只有当日沈渔霜的闺蜜温扶染。
此外,沈渔霜的骤然疯癫也一直让冷烨华心存疑惑,他们是多年夫妻,尽管他对她没有多少感情,却也是了解比较深刻的,沈渔霜此人诡计多端且心智坚韧,绝不会因一点点打击就精神崩溃。
即便退居景宁宫,沈渔霜最可能的做法也是暂时蛰伏,想方设法卷土重来,就比如她派心腹宫女来勾引自己。
一旦产生了怀疑,当日的种种蹊跷之处就显露了出来。
冷烨华记得,自己去景宁宫看望沈渔霜的时候,她总是望着自己的后方,不停的喊着有鬼,只是自己当时心内厌烦,并没有在意。
而自己为何偏偏在那个时候去看望沈渔霜呢,是温扶染劝的,冷烨华把审视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染妃,舞女月殇。
关于月殇的来历,他虽然没有派人去查,但是却相信这里面不会有任何破绽,自己纳她入宫宠爱非常,不用别人,沈家就先把她查了个底朝天了。
沈渔霜一招接着一招,可从没有拿身世来说事,可见身世上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可若真是一介舞女,又怎么会逼疯了沈渔霜,还能知道沈姝姝呢?
察觉到冷烨华的不对,温扶染知道是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惹出来的毛病,她不由得暗骂自己糊涂,跟冷烨华打交道,真的是时时刻刻都要小心,他的性子,太敏感太多疑了。
深吸了一口气,温扶染静静的说道:“皇上神思不属,可是政务繁忙?若是如此,皇上还是去前面御书房处理政务吧,臣妾就不虚留您了。”
冷烨华一笑,“你这丫头,那些个妃嫔都巴不得朕在她们宫里多坐一会子,你倒好,把朕往外赶呢。”
温扶染翻了个白眼儿,撅着小嘴,摆出一副吃醋的样子,“她们希望你去坐你就去坐啊,臣妾又没拦着。”
她越性做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坐在冷烨华腿上勾了他脖子,佯装生气道:“你说,你到底是更宠爱宝嫔锦嫔呢,还是珍贵人兰贵人?”
冷烨华眉眼含笑,“原来小丫头也会吃醋,朕最宠爱你,满意了吧?”
回了御书房,冷烨华微阖着双目想了很久,最终叫来心腹大太监,吩咐他,“你安排几个靠得住的人盯住嘉禧宫,但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来报给朕知道,再选些人手去调查沈氏疯癫的内情,此事不必保密。”
大太监心中一凛,接着躬身道:“是,奴才谨遵旨意。”
因冷烨华的意思是不必保密,于是,皇帝怀疑废后沈氏疯癫另有内情并使人调查的消息就传了开来,这不啻于给只是表面平静的后宫投下一颗石子,击起片片涟漪的同时,波动了底下从不曾停歇的风浪。
自然的,温扶染也知道了这件事。
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自己说错了话,冷烨华是必会怀疑的,只是,温扶染原以为他会怀疑自己的身份,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去调查沈渔霜发疯的真相。
当晚,温扶染屏退了伺候的宫人太监们,打算把自己秘密收藏的、用于惊吓沈渔霜的服饰等物全都销毁,刚刚走到柜子之前,她忽然顿住了脚步。
窗外,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
这是一种直觉,更是一种本能,杀手的职业生涯如履薄冰,但有风吹草动,随时都可能万劫不复,是以,作为被严格训练的杀手和间谍,对于外界环境的感知是重要的必修课。
沈渔霜被废,自己就是后宫地位最尊贵的女子,且还掌管着六宫大权,若不是出于冷烨华的授意,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来窥视自己?
他终究还是怀疑自己了,只是,他怀疑的,是自己的身份呢,还是……沈渔霜的疯癫?
不过是瞬息的功夫,她僵硬的站在那里,觉得冷汗已经浸透了贴身穿着的小衣。
她心里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镇定,绝不能露出丝毫的紊乱,然而心里懂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里只她孤身一人,没有内应,没有助手,而她面对的,又是冷烨华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温扶染,怎么可能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