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臻吃饭向来老实,一个人低着头乖巧地吃了许多,待肚子里已经八分饱时才开始想事情。
过了半响,略略紧张着道:“那个宁维,你可晓得?”
“嗯,知晓。”宁砚奚回道。
“哦……那他当真是你堂兄?”
“应当是的。”宁砚奚有些出乎意料,她虽是一脸不问世事的模样,但宁维一事居然也了解三分,“问他作甚?”
沈臻鼓了鼓腮帮子,探寻地问说:“前些日子,我三姐姐不是差些就同他成亲了吗。此事……你如何看?”
“无可无不可。”宁砚奚不甚在意道。
“如此便好。”沈臻听着他依旧是闲散的调儿,心中也放下了些芥蒂,“实不相瞒,我家中正盘算着,如何让他再次上门同三姐姐提亲。”
她目光恳切,却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宁砚奚犹豫了一会儿,“我也实不相瞒,让宁维去毅勇侯府退亲是一早便有的心思,你三姐姐只是恰好给他递了个由头罢了。其实祖母心中是想着让他娶宇文家的姑娘。”
“什么?”沈臻语气稍涨了半度,脸上直白地露着些薄怒,“原来你家主意大着那,你竟然还瞧不上我三姐姐。”
“我……”宁砚奚扶额,“沈臻,此事与我无关。”
沈臻撇回头去,又拿着筷子粘了些饭咬进嘴里,脸上有些无端起的委屈。
宁砚奚看着她这反应,也有些手足无措。
那桩亲事来的突然,且是宁维擅自应下的。路煜传来消息时,自己确实未出手干预,任由他送了聘礼。
未过几日祖母同二婶婶都知晓了此事,自然又是闹腾了一番。
因为她二人皆不同意这桩婚事。
二婶婶是觉着这亲太高了,心中不喜。而祖母却是嫌庶女拉低了身份,既然要让宁维回来继二叔的衣钵,就必然要娶个正门嫡女。
于是便出了后来的退亲一事。
“你也想让你三姐姐同宁维成亲?”
沈臻抬眸睨了他一眼,学着他方才的语气,慢慢道:“无可无不可。”
这……宁砚奚觉着,不该在这个话题上再坐延展。
便将食指轻扣着方才带进来的锦盒,略略迟疑地推过去,低声哄道:“给你赔礼。”
他指尖圆润,轻抵着檀木锦盒,沈臻只稍稍望了一眼,便消了气。放下手中的筷子,沿着边儿将盒子接了过来。
掀开一看,里边是一把镂雕檀木折扇。
隐隐露出来的檀木香不知是来自锦盒还是扇。
“那我今日便不生气了。”沈臻脸上嵌起了浅浅的梨涡,不含蓄地道,“世子,深得我心。”
宁砚奚收回手轻咳了一声,倒了杯果子酒解味儿。
从澜意楼出来已是午时末,路煜一早便带着车夫在楼外等候。
一晃神便见自家主子同一个未曾见过的小公子一道走出来,临了又亲自将人送到了清河街那扇挂着“沈府”二字的门前。
路煜不禁狐疑地多看了几眼。
那小公子生的有些女相,一双落着星辰般漂亮的眸子言笑晏晏,而他手中拿着的应当是主子珍藏的那把,空无大师画的折扇。
念着这儿,路煜又想起府中那一直没什么女儿家气的沉曦园。
主子难不成……
不敢想不敢想。
**
今年立秋日来得早。
只是这暑气仍是沉沉,没有要散的意头,就连北清园门口的梧桐树都未开始泛黄。
沈臻才走到园子门口,就被杏姑姑拦在了外头。
“六小姐,如姨娘今日身子不适,大夫已经都在里头了。您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奴婢觉着还是不去的好。”
树上不知何人挂着的铃铛在啷当的响,沈臻侧眸望了一眼,“那是什么?”
“那是夫人去寺庙求来的祈愿铃,定能保如姨娘与胎儿平安的。”杏姑姑低声道,“六小姐,您还是回去吧。”
沈臻笑了笑,又见侧边月洞门处香菱半拖拉这一个婆子匆匆赶来,便若若大方道,“杏姑姑误会了,我不是要进去。只是恰巧认识个稳婆,想着多个人也是个帮手,便让香菱将她请来了。”
杏姑姑看了眼来人,心中有些诧异。夫人一早便将大少爷支走了,却不想六小姐还留了一手。
沈臻泰然自若地站着,不等杏姑姑搭话,便对着园门口守着的奴婢道,“还不快将人带进去?都在这儿杵着做什么。”
那几个婢女诚惶诚恐地上前,缩着脖子悄悄地瞥了眼杏姑姑,不敢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