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隐抖了抖身上站着的杂草,回府里等待消息。
前些日子一把火将接待使臣的驿馆烧得乌烟瘴气,原本一大个雕梁画栋的大院里如今焦炭似的一片,主院里更是连个下脚的地儿都腾不出来。
礼部只能汲汲皇皇地将一早便在筹备的质子府收拾了一下,半个府邸还未修缮完便挪了过去。
此时前院里还有来回忙碌的工匠,偶尔参插几个面生的也看不大出来。
鞍隐用过了午膳便在后院里等消息,面上时不时露着些凶狠又不怀好意的笑。
院子里看守的侍卫都立到了外面,眼神也不敢望里边儿瞧。早前还在驿馆时就有人因着多看了一眼,便被这齐国王子当场戳瞎了一只眼睛。
后来三皇子也没当回事儿,更没见上头派些二等侍卫来,就悄无声息地由着它这么过了。
到了酉时末,鞍隐忍不住走出来,手中握着两个核桃,来来回回地盘转。
还未走几步,便见一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厮低着头走来,临近后又加快了步子,“王子。”
他“嗯”了一声,带着人回了屋子合上门。
进屋后脸上的冷笑抑制不住地往外露,正寻了张椅子坐下来,便听到那人说,“王子,公主已安然回宫。”
“什么?!”鞍隐听得触不及防,刚沾到椅子不过半秒又倏地站了起来,“都是废物吗?”
小厮不敢多说,重重地跪下来,“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王子责罚。”
鞍隐抬脚便朝着肩膀踹出去,脚下一点都没收力,踹完又厉声问道:“蠢货,怎么办的事?!”
“属下买通了主事公公,得知走的是西山那条长道。但不知为何,今日从林园出来,马车兜了大弯子走的北边的官道,连驾车的马夫都换了遍。”
他目光阴翳,嘴里一直念着“蠢货”,手上的核桃也往那人他砸。
小厮不动不躲,直愣愣地磕破了皮,一道血丝划在脸上,“王子,此事虽败,但大儒尚未发现任何风吹草动,我们潜伏的人马也在暗处待命。”
鞍隐听到这儿才消了点气,重新坐回椅子上,“你先去看下我八妹如何说。”
“是。”
另一边皇城中,一溜华盖金镶框的马车缓缓停下。
沈臻懒散地动了动露着小半截的脖颈,坐的久了有些僵硬。
身旁的梦隐迟迟没有动静,待外边人都下的差不多了,沈臻才缠着指尖的帕子轻声道:“公主是在等什么吗?”
梦隐从忧虑中回神,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只是回着,“落云郡主说笑了,我有什么可等的。”
“那便下车吧。”
沈臻双瞳含笑,侧过身等她先下了马车,才跟着出来。
见那芊芊急忙上来搀扶着她,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两人神色都带着些愁,只是被夜色掩着,离远的人看不到罢了。
适才回宫时,马车刚走了两里地,沈臻那辆的车轱辘便骤然裂了。若不是那马夫反应及时稳住了,也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
然而这边刚摔着,前边马车上梦隐便像是准备好似的,一脸关怀心切的模样靠过来,拉着沈臻便往自己的马车上走。
沈臻心下抗拒,隐隐觉着有诈。
但须臾之间正好见着了一旁侍卫里,有张书生气的脸实在是眼熟了些,这才半推半就地跟她一道回来了。
她一路话多,说了齐国沃野千里,古楼灰石青瓦。还谈起家中兄长各个都是英勇魁梧,正气凌然,总之是千方百计的夸了一通,也不知究竟是何意。
只是沈臻愣是没听出她这话里有何真情在,单觉着刺耳了。
直到马车一路顺畅地进了城门,梦隐才突然丢了词儿似的沉默下来,连连挑着窗幔往外看。
沈臻耳根子清净了便也开始斟酌。
俞之擎查她时曾来信说过,她那赌坊赌资小,来往的客人形形色色不一,客流也比同街道的多了好几倍。
跟踪去查时,常常都只是平头百姓,也偶有蹊跷的,只是一两个不好作数,一直派人盯着又怕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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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中用了晚膳,再回侯府时天色已晚,天边暗沉沉见不着亮光。
沈臻从马车上下来,只有香菱带着园子里几个丫鬟在大门口候着。
往里一路进去,便见前院的大堂之中灯火通明,门口的垂花门比以往还亮了几分。
沈臻抬眸看了一眼,随口问了句,“这几日府中有何事吗?”
香菱头垂着,摇了摇,“奴婢一直在西麓园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嗯。”
回园里洗漱了一番,待睡前疏禾才回来,手里拿着晴川街夜市口子上买的小碎饼,一口一个当晚饭吃。
沈臻手肘下边压了一本棋谱,手中拿着笔在白净的宣纸上涂涂画画模仿走棋。
分了个眼神望过去,见疏禾这模样便顺手给她倒了杯白水,用空着的手推过去,心思又回到宣纸上。
“谢谢小姐。”疏禾接过去应着,一口灌了下去擦了擦嘴角又道,“香禧被二夫人带走了,连带着西门那位管事也一道换了。午后大夫人又带人来了一遭,然后便不许他人随意串园子,一点舌根子都不准嚼。”
“这两嬷嬷效率还挺高。”沈臻在格子上画了一个黑点,心中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苦闷,只是顺着道,“待她们回宫前得好好该赏。”
翌日上午,沈臻在院子里乖巧地坐正了,由着年嬷嬷拿着五彩的细绳精巧地绕着柔顺的青丝,有在指尖饶了几圈,再一松开便像是花儿似的缠在发髻上。
正编完了对称的两朵,便有丫鬟进来通报。说埕秀院里的人在门口候着,邀小姐去老夫人院子里坐坐。
“铁定没好事。”疏禾听完便背过身小声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