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揶揄地笑了几声,赶忙招来一旁的丫鬟领着两位小姐去厅里吃汤团儿。
年嬷嬷也跟着在前院里,白发苍苍神态却硬朗,一身素色的棉夹看着似乎养胖了些。
乐呵呵地候在一旁,看着郡主一口一个吃着。待那小半碗下去又捂着嘴慢慢嚼,似乎有些噎着,便忍不住出声道了句“慢点儿”。
吃完后,年嬷嬷掐着时辰,皱纹满面的脸上笑的一脸神秘,带着沈臻走出了大门。
门口聚着的人络绎不绝,也没注意六小姐走出去。
梧桐街街尾还连着一条小巷子,因着地处偏僻,是以没什么人往这儿走。
年嬷嬷守在巷子口等着,让沈臻进去时还忍不住唠叨了两句,“老奴就在这儿等着,他若是欺负您,郡主就喊一声。”
沈臻半好奇半迷糊地点了点头。
许是新年迎了好兆头,阳光明媚,碧空如洗。巷子里的积雪也化了大半,暖白色的日光洒进来,照得尘土斑斑点点,隐约点金着光似的。
巷子中间有个折角,走过去面朝着东边儿阳光更浓。被稍长的风一带,还隐隐能闻着从另一头飘来的焦甜味儿。
那人就斜靠在白墙上,大半个身子都落在暖阳里。泼墨似的发上未束冠,只用红绳系着,垂下来的一端纠着衣衫,眉目俊朗只是难掩疲倦。
低头时半合着眼,听见她走过来才直起身子抬眸,深邃的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沈臻。”
沈臻眉眼弯弯,娇俏的脸上笑出了难得一见的梨涡,踌躇着走近了几步,拉着他的袖子沿着云纹抓了下,“我方才进来时,左边的小人儿说是你,右边的小人儿说你压根不在京里。”
宁砚奚跟着她笑,手臂动了下松松袖子,将一直拿着的压岁红包放到她手里:“新年好。”
沈臻接过,像个小财迷似的摇了摇,又抬头望着他笑得顾盼生辉。
“世子这红包可真实诚,一掷千金的名儿不虚传。”
这话有些揶揄的酸味儿,宁砚奚微低了身子靠近她,“直到今日我才坐实了这个名儿,郡主可千万别说出去。”
沈臻看着仅隔着一衣带水的人,纤密的睫羽眨了两下盯着他的微弯的唇畔,不动神色地垫了垫脚尖,靠过去咬了一下。
咬完正准备捂着脸跑,却被他一把抓住没放,拦腰而过,舌尖轻卷,尝到了不一样的滋味。
迷离之余想着一句话。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话本子里的小娘子诚不欺我。
…
再松开时觉着没过多久,头上那道暖阳一寸都未偏,仍像金光似披在他衣角上。
宁砚奚手下控着力道捏了捏她的手,把走神的人儿拉回来。
把她送出巷子时又冷不丁挨了年嬷嬷一记“不妥”的眼神,有些虚心地低头摸了摸鼻梁。
离开后马不停蹄地回了镇国公府。
长公主闻迅,连茶都未喝上一口便撩了一屋子的夫人,匆匆往沉曦园去。
“昨日来信还说在路上,怎么还连夜往回赶了。”淑钺进了屋子看见孩子这疲倦的神色不禁心疼着,“砚儿可吃过些什么?”
她一边问还不唤了侍女过来,“去把陈太医请来。”
宁砚奚换了身衣袍,指尖抵了抵眉心,摇摇头,“我一会儿还要进宫,母亲不必周折。”
淑钺心下不满,砚儿这才多大的人,却要天天给那几个不成器的表兄收拾烂摊子。
连个年都过不好,冰天雪地还要在外头奔波。
“我同你一道去。”说着便又让人去备公主座驾,准备进宫。
路煜立在门边,有些战战兢兢地抹了把冷汗,半侧过身子盯着压力拦了拦。
脑海里回想起多年前长公主在皇上面前,那番理直气壮又让听的人瞠目结舌的话。
她那时说——
我儿做个风流倜傥,吃喝玩乐的小世子便成,什么功成名就的大事儿,我才不稀得。
瞧瞧这志气,天下娘亲里那可是独一份儿。
何况这回长公主还真是多虑了。
主子不要命似的往回赶还真不是因为皇上。
宁砚奚立在屋子里,摘下腰间的配饰往桌上一丢,淡淡道:“既然母亲要进宫,便顺道给皇上带封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