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什么折子,不送!”长公主气势未消,半提着裙摆举步便往外走,一边又让丫鬟把少爷的房门合上,好生休息着。
绕着红栏绿瓦的围廊还未走远,又止住了步子一个转身往回走。
“折子那,快些拿来。”
路煜一直站在门边装隐形,看见长公主又折回来也不觉得诧异。
只是被她带着一众丫鬟一来一去又一回的,现在院子里有些拥挤,忙往后退了两步答话,“属下这就去。”
说完便别着身子绕出去,进书房寻了折子再出来时,正好见到老爷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中。
“夫人,我有要事,可否随我来。”镇国公今日穿着棕色长马褂,天庭饱满笑呵呵的模样,一进院子便拉着长公主往外走。
“你这!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长公主嘴硬,抬手看似重重的拍下去,却没有任何声响。
反观镇国公嘴上是柔情万丈,手下的力道却没松半分,没过一会儿便将长公主拉着去了前院。
待一院子人又散了出去,路煜低头瞥了眼手里的折子,走到门口敲了敲。
里头的人闲散地发了个单音:“进。”
路煜推门进去,见主子真当将配饰都摘了下来,灰色腰带同外袍随意地丢在桌子角上,当真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只是未过一会儿,又见他换了件墨蓝色的衣衫,原先的玉饰都未再系上,只将镂空银冠三两下束在黑发上。
又顿了一下低头打了个哈欠,才转身走出来。
“进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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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溪雪灾一事已缓和了大半,粮食冬衣都发放到了百姓手里。城中粥棚也日日在开设,只是这几日冰雪尚在融,路面湿滑,常有摔倒之事发生。
但眼下更为险峻的是最北边的祁城。
安溪离的稍近些,当地官员的折子也到的早,但多山又地处偏远的祁城却不一样。
当地官员八百里加急的灾情折子硬生生迟到了除夕这日才入了京。
康禧帝刚受完了众臣朝拜回殿中喝盏茶,那门口呈折子的人便狼狈地倒在了地上,一身的黑衫夹棉破了一大半,裂了干纹的嘴里念着一句“陛下赎罪”。
皇上一看这折子便龙颜大怒,昨日这出除夕过的自然也不大痛快。
今儿一早又唤了左相进宫商议,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只有相继往里进的大人,却没见一个出来的。
傅公公挺着腰杆子立在外头,身后隔着几大扇的龙纹雕门,都能感受到皇上的怒气,声声往外震。
里头正哄的响亮的时候,恰好见着三皇子同宁世子沿着白玉栏一前一后走过来。
傅公公心里冒了丝儿光,这两小主子可总算到了。
赶忙转过身子去里头通报。
宁砚奚走在后头,步子还未踏进御书房,就见皇上一把拿起手边的白玉盏,顺着手边的方向便砸了出去。
三皇子允鹤正巧站进了屋,那碎片裂成块儿砸在脚边上,热茶滋滋往外溅,见状一个习惯动作便想着抬脚往边上躲着走。
宁砚奚不动声色的拦了他一把,压住了他原本的动作才未显的太过失礼。
屋子里已怏怏跪了两排,各个低着个头面色晦暗。
“儿臣参见父皇。”
“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康禧帝缓了缓身上的肝火,抬抬手在龙椅上坐下来,目光中锐利之意不减,“都起来吧。”
吩咐完便转头问起安溪之事。
宁砚奚言简意赅地诉了灾情,又将赈灾措施同后续事宜呈上。
几人再从御书房出来已过午膳时间,碌公公眼尖的跟着世子上去,提溜着拂尘说起些事儿。
“昨日里众臣朝拜,沈老夫人将郡主也带到了坤云宫请安。齐国公主得知后便想拉着郡主一道去御花园逛园子,但郡主借口说冷没搭理她。”
“后又让婢女呈了一叠点心,郡主装着不爱吃一点儿都没动。后头来的贵姑娘看这架势也没一个上去搭话的,郡主也不去瞧她们,光坐在位置上吃了几个时辰的花生果。”
碌公公本意是想说郡主这冷漠做的太明面儿了,无论怎样也暗着来。待一长串话说完却听到世子跳到前面话里问了一句。
“是什么点心?”
“就那甜云片,几位主子都爱吃的甜点儿。”碌公公回道。
宁砚奚点点头,薄唇角弯了些弧度,确实不爱吃。
那冷也真当不是什么故意找的借口,年嬷嬷说她腊月里几乎都窝在屋子里不爱出门,正寻思着是不是要先备个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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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这日年味还未散,早朝上的气氛却是大相径庭。
平日里有板有眼,朝服挺身的大臣各个都面色紧绷,露不出一个笑脸来。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你们呈上来的折子,都写的是些什么!?”康禧帝阔步踏出,盱横厉色地甩出了袖子,“开篇陈词滥调将朕夸赞了一番,其后寥寥几字,江河俱冻,雪深千丈!朕试问你们一句,大儒的子民究竟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