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温情。
盼望,喜爱。
都有。
宿命。
他对最初那个孩子的感情,叫宿命。
那是他最喜欢的孩子,他长大了,然后死去,他活了过来,然后死去,像一场噩梦,把他劈开了磨碎了卷进地里,醒都醒不过来。
现在啊。
不知道是梦的终点还是梦的起端。
就在此刻,就在当下。他无从得知苍天对那个孩子有何安排,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好。
他还活着,就好。
走近南天门的时候,神木仙翁听到阵阵喧哗,然后是鼓乐声,渐行渐近,恢宏而沉远,是军中奏乐。
这样的鼓乐,一般是有神将凯旋了,而且是战功极高、德行极显的神将。
九宸初任战神时,经常有这样的鼓乐迎接他凯旋,后来他免了这些繁文缛节。他自己带头不用,别人也不好意思多用,若非特别的战功,这种鼓乐也不会出现。
哪怕是现任战神天雷真君,也只用过几次。别看天雷真君脸皮黑,面子可极薄,赢了普通的仗,真给他鼓乐相迎,他能臊下马来。
至于开阳含章之流,更是一次都没有。
看来这回凯旋的神将,来头很不一般哪。
神木仙翁听着鼓乐,不禁好胜心起。数万年不来,天宫竟出了此等神将,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匆匆赶到南天门,穿过云台上三五成群的人群,熟门熟路摸到一处相当好的角度,在云台高处的侧角里,向南天门御道上望去。
这地方当年他没少来蹲点看九宸凯旋。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如今三界少有战事,现在的年轻人可没当年那班人的狂热。
连当年争得头破血流的望胜角也人走茶凉了。
神木仙翁看到南天门御道上浩浩荡荡的天军分三路齐进,盔甲鳞鳞,银枪飒亮。左右隔三丈是仪仗队,再往外三丈,高空中两边九面大鼓一字排开,披红挂紫,直接云头。
每面大鼓都围着一队舞乐队,花仙起舞,天女鼓瑟,乐使击鼓,黄钟大吕,丝竹长笛,不一而足。乐声恢宏激荡,直上云霄,势比惊鸿游龙。巨鼓落槌,雷动四方,却如惊涛骇浪,经久不息,更是震荡心魄。
天上的鼓乐队是固定的,地上两侧的仪仗队则执孔雀羽、凤凰翎等百鸟羽盖,跟着天军前行。其中又有十八面礼鼓充当的乐车首尾相连,乐工仙娥在其上整齐划一地起舞,吹奏,与高空中的鼓乐相和。
天军方阵前方是亲卫队,跨银白天马,披大红战袍,戴金羽鹰盔。最前方,在天门御道的正中间,是一员白马金甲的神将,正是三军统帅,天宫鼓乐相迎的主角。
对于仙人来说,很远的距离对视力并无太大影响。在神木仙翁的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员神将的样貌,他眯起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神将脸上没什么表情,几乎是一种介于麻木和冷漠之间的冰冷,队伍往前行了百步,她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神木仙翁匆匆离开望胜角,在云台边看热闹的人群中逮了几个说得兴起、一看就口风特别不严的年轻神仙,有男有女,茶水瓜子凳子扇子样样有。
他一头扎上去,端起一碗空茶水咕噜噜灌了下去,戏十分足地喊了一声:“哎——哟,现在天宫的台阶可真不好爬啊!”
年轻人顿时十分热心地慰问起孤寡老仙:“哎,你老可悠着点,别呛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