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星期星期六的上午十一点半至下午四点半，去商场大楼三层的“三人行”书店待上五个小时，是柳半青无论风雨还是天晴都会执行的惯例。已经持续了近六年。但，如果沈省愿意她留下来帮忙，那么，今天将会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破这一惯例。

    当然，今天也是柳半青第一次提早到书店。

    “今天来得那么早呀。”从书店北门踏进咖啡休息区时，一名绑着高马尾的女店员就注意到了柳半青。因为感到意外，她求证性地按亮手机看了时间，显示的是十点五十。她只比柳半青大两岁，但已经在书店工作了四年，平时也喜欢看科幻类的小说，所以两人有着一些共同话题，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在女店员的印象中，柳半青的生活作息非常规律化，从来都是家里吃完午饭后踩着点进入书店，无一例外。但，今天却出现了例外，这不经让她好奇起来，柳半青是因为什么事情打破了这一铁定一般的惯例。

    “之前和你说过的，我要去旁边的雨后咖啡屋工作。刚才过去应聘了，整个过程比较顺利，又不想特意跑回家吃午饭，所以就提早过来了。”柳半青边说边抬头阅览菜单板最左侧的今日午餐推荐，“小卉，一份奥尔良鸡肉套餐。”

    “嗯。”被称为小卉的女店员在机器上帮柳半青点好餐后，压低一些音量地又将话题拉了回来，“我之前去过那一家咖啡屋，那位老板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属于雅痞文艺范的，但谈不上帅。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能让你贴上‘帅’这一标签的人恐怕世上没有几个吧。”柳半青笑着打趣道，同时拿起手机对准扫码盒子结了账。

    女店员也跟着笑了。她习惯性地看向扫码盒子，而在转移视线的过程中，她注意到了柳半青平举在胸前的青色封皮小说和黑色牛皮本子。它们叠放着，牛皮本子要稍稍长一些，从里面向上冒出一小截来。小说虽然背面朝向它，但她还是能一眼认出，正是她前天推荐的《叠见》。以柳半青的阅读速度，应该快读完了。至于黑色牛皮本子，却总感觉很突兀，和柳半青的气质不搭。

    “你手里的本子是怎么一回事？”女店员问出了口。说话时，她刻意将语气变得婉转，而且带着些许玩笑意味，想让柳半青觉得她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如果不愿意，你也可以不用回答。

    “它是老板给我的任务，也是我将要掌握的技能之一……先不和你说了。”柳半青正巧看到休息区空出一个不错的位置，于是主动打断了与女店员的谈话。在双休日，书店咖啡休息区的座位算得上一种紧缺物资。

    “对了，生日快乐！”女店员冲着刚转过去柳半青说道。

    “谢谢。”柳半青回头笑了笑。

    在座位上坐下后，柳半青将牛皮本子放在中央，与桌边留着差不多一个拳头的距离。那本小说则不偏不倚地放在桌子正右侧，因为服务员待会会从左侧过来，如此一来能给服务员预留出上餐的空间。她慢慢地翻开牛皮本子，扉页正中间写着也是整页唯一的两个字——雨后，其字体笔势豪纵，遒劲有力。她瞬间被字体的独具韵味所吸引。

    翻到第二页。上面写的，是柠檬咖啡所需材料以及制作方法，其中有两处颇为显眼的校改，其中一处是所需材料的第三条，由三滴白兰地改为两滴绝对伏特加，另一处则是制作方法最后一条下面的注释，蜂蜜和柠檬汁比例由二比三改为一比三……她现在总算明白之前从咖啡当中捕捉到的特殊的香甜味是如何来的了。

    往后翻看，柳半青发现每一页的右下角都会写有“sx”，正是沈省名字的缩写。里面的纸只用了六张。就在翻过一半时，另一名女店员端着套餐走过来，轻轻将其放到桌子的左上角。

    “谢谢。”柳半青礼貌地说了一声。女店员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吃完午餐，柳半青继续翻看牛皮本子，直到翻完。她的记忆力很好，翻看时默念一遍便已经记下，实际操作过程中只要稍作留意就不会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剩余的时间，她正好可以把小说看完。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买纸质读物看，喜欢闻纸张上散发出来的墨香。对了，房间内的书架已经放满了，晚饭时她得和姥爷商量，增买一个独立式的书架。

    她用大约六分钟的时间步行回到家中。用钥匙打开房门，站在玄关口的鞋柜前，柳半青便听到从厨房传出阵阵菜刀撞击砧板的声音。她想，今晚应该又是马铃薯，只是不清楚是丝是片还是块。自从一个星期前姥爷从老年会领了一盒高山马铃薯，餐桌上隔两天就一定会出现它的身影。

    柳半青特意将门关得响一些，让姥爷知道她已经回来。“啊，半青回来了。”赵瑞人的声音随即传入她的耳朵。

    “嗯。”她应了一声。换了鞋，柳半青径直穿过客厅走向房间。厨房与客厅之间的餐桌上放着一个四寸的戚风蛋糕。

    房间的格调略显清冷，缺少少女气息。房间朝南，窗户开得很大，所以光线充足。一张矮床紧挨着窗边横向摆放，床尾一侧是占据了整面墙的一体式立体柜，其中书架部分已经被五颜六色的书籍塞满。柳半青把小说和黑色牛皮本子叠放着放在写字桌上。牛皮本子在上。接着，她换上平时家居穿的一套宽松的衣服，走出房间。

    “姥爷，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柳半青站在厨房门口，望着赵瑞人略微宽大肥胖的背影。

    “不用。今天你是寿星，等着吃就可以了。如果饿了，你可以先吃一个水果垫垫肚子。”赵瑞人头也不抬地继续切菜。

    晚餐在五点钟准时开始。餐桌上摆了三道菜，菜量适中，其中有柳半青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马铃薯则做成了丝，与上次并不一样。

    “半青，姥爷以水带酒，祝贺你十八岁生日快乐，成年快乐。”赵瑞人举起倒了凉白开水的玻璃杯对柳半青说道。他饮酒长达二十年，但就在半个月前的体检中，他被检查出高血压，不得不因此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