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后，陈明捧着一束香花带着果篮去了南山公墓，成蓉自是跟着的，她的手中提着一杯热豆浆还有几块枕头似的小馒头，这一天是舒雅的生日，他们同去看望她。

    青灰的南山公墓很是肃穆，前来拜祭的人也不多，山气润湿着，空中悬着不散的雾，这天气像下雨却无动静，或许这便是四季里常有的景色吧，沉寂而厚重。

    花未央而凋逝，人生中的苦痛万种。走过沁水的长石阶，陈明的眼不自觉地看到那些黑白，老人中年小孩儿都有，那石刻上的爱女二字深深地刺痛着陈明的心，他依稀能体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短而狭窄的小道突显得漫长，可他们必将走到舒雅的墓前问好，残烛断香四散着，黑灰色的烛泪表明已经许久没有人前来拜祭，还有的几件零碎的玩具和烟盒，哦，这便是人生的落幕么！

    舒雅的墓前很整洁，花还是新放的，空气中仍能闻到那阵独属白菊的清香，这无不证明着在此之前有人来过。成蓉将各物品放好，顿神道：“舒雅，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和陈明过来看你了，请原谅我们许久没来拜访你，我答应过你要照顾好陈明，我做得到，你不用担心。你在那一边也要过得好好的，永远的开心快乐，等到我老了的时候再与你作伴啊！”

    舒雅的像是笑着的，那种充满着生气的笑是鲜活可见，陈明仍能从中找出欢快的气氛来，她似乎正欲开口叫着一声：“傻蛋！”，舒雅头上扎着两角小辫，长直地搭在锁骨前，显得很是文静可爱。

    陈明呜咽着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流着眼泪，触景伤情的自然任谁也无法避免，半饷过后才道：“舒雅，你的话我记着呢，没忘，成蓉也来看你了，你真是善良到可恨了呢，你知道我忘不了你，何苦呢！”

    “阿明，你别哭了，舒雅在看你的笑话呢，舒雅爱笑，你不应该在他墓前哭的，你应该笑着。”成蓉安慰道。

    “是啊，我本不该哭的，我应该笑！”虽说着笑这样的话，陈明的笑容却扭曲得比哭还难看许多，些大抵是情之所致，无法再管理表情。

    说着许多话，又踱步在墓前待了二十分钟，陈明收好那已冰冷的豆浆与馒头，带着成蓉往山下去。扫墓并不需要待得久，也没人会说着叵测的话来怪罪，心意相达便可，那一篮子水果也没留在墓前，舒雅爱干净，只有那束卷纸不散的香花留在那里，守墓人对这倒没什么忌讳，只说是会好好照看，便欣然接下了两人的馈赠。

    此行正是分别之时，成蓉的病还没好全，仍然要回市里复检，陈明本打算送她，但成蓉却拒绝道：“不了，你还是回家去做准备吧，我还期待着看你的新书呢，对了，你还得去找你姑姑，到时候可得请她给我们主婚呢！”

    “那好，你路上注意安全！”陈明看着成蓉上了车，挥手告别后便出了车站。

    风啸刹那，他眼前一暗，便觉得有手遮蒙，心里暗笑道：“成蓉也会给我开玩笑了！”于是便道：“成蓉，我知道是你，怎么，舍不得走啦！”

    此言一出，那手便落下，陈明也再回归光明的世界，转头看时却见“成蓉”换了装饰，他心知认错人了，便向表情微妙的成钰道：“小钰，我错了，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早就到了，我是不放心我姐，很早就通了电话，她怕你无聊，特地让我带你逛一逛，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分得清我俩！”成钰道。

    “你要是表情不那么多，我或许会认错的。”陈明道。

    “好吧，我承认我是野了些，不过今天是我的主场，你要听从我的安排！”成钰道。

    “好吧，那就由你喽！”陈明摊手道。

    “嗯，我会带你去爬月明山，下午的时候我就不送你回去喽。”

    陈明接受成钰的安排，便由她带领着向月明山进发。

    月明山是洛江城最有名气的风景点，倒不是因为有什么人文古迹，而是那处月明泉磨出的豆腐鲜美细腻，最先售卖而闻名于城，后来吸引了许多食客为之扬名，久而久之这月明山下便成了美食的聚集地，其后更发展起各类娱乐，开始被投资发展，成为了洛江城的旅游名片。

    月明山之山腹的问心亭内，成钰正托着下颌探讨起成蓉与陈明的故事起来，说是探讨倒不如说是好奇心作怪，成钰不满足于她姐姐的一家之言，反而要求陈明再给她讲讲她姐姐经历过的事。

    那年夏天的确不能称得上是一个酷暑，清凉的风似乎额外眷顾那届的高中毕业生。

    “哎呀，这地上怎么这么多复印纸呢，待我看看这是什么，亲爱的明，哇，情书唉，谁胆子这么大，成蓉，我的天，怎么会是她！”

    “这女的可真厉害，做得真绝，这下子可是学校的大新闻喽，我先收藏着，做纪念，反正都这么多也不差我这一张！”

    “哎哟，我去！这不可能吧，又是哪个龟儿在陷害人呢，这伪造的字迹也太像了吧，不行，我得跟班长说去！”

    舆论发酵着，风暴般席卷着整个校园，学生们的闲余一时间被这张通告全校的情书占满了，有敬佩的，有嫌恶的，也有同情和替她悲哀的，总之这次成蓉确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她并没有接受所谓的口诛笔伐，只是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里训诫，早恋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当这份感情被公诸被人拿来做文章的时候，便已成了人们眼中的罪恶，风评舆论最能害人，办公室门外又多了些好奇的客人。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回去看书去！”成蓉的班主任大喝道，那一双双眼并没有停止窥探，直到他扣紧了门，方才隔绝了那一道道不怀善意的目光。

    “成蓉啊，你这次可做错了事儿，你喜欢人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的吧，我倒是挺佩服你的勇气，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都快高考了，你还想弄出个新闻不成！”班主任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