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是醒了过来。”入耳的竟是略显苍老的声音:“不要急,都是你的。只要是醒过来了,就说明啊,阎王爷是不要你了,做不成这条霁云河的水鬼了。呵呵。是我家夫人先看到的你,便和我家老爷说要救你上来。说到我家老爷和夫人啊,那可都是有大学问,大善心的人。想当年···”
少年疲于应付那一勺接着一勺的美味鱼汤,已经根本无暇再分心应付这位救了自己性命的老婆婆的滔滔不绝。
伴随着最后一口鱼汤入腹,老婆婆似乎是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对了,你可以叫我秀婆婆,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少年已经恢复了很多体力,眼睛已经完全睁开,先前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只大白碗,此时抬头,朝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看去。
秀婆婆此前也光顾着滔滔不绝说着自己家老爷夫人的种种好,也方才有空把目光投向少年。细细打量下,才发现这位溺水少年眉清目秀,十分好看的双眼皮更显得神采奕奕,竟是挪不开眼睛了。
一时间,四目相对。气氛似乎有点诡异。
无数画面在少年脑海中一闪而逝,最终少年展颜一笑打破了诡异的寂静:“秀婆婆,我叫李南柯。”
待少年开口之后,秀婆婆赶紧扭过头去,偷偷拍了拍自己那似有似无的胸脯,脸上那抹不易察觉的绯红一闪而过。然后回头朝着李南柯用那种特有而诡异的声音呵呵一笑,便站直身体,朝着门口走去,快转弯时,再次回头呵呵一笑,说道:“明日我们就要下船,晚点婆婆再来看你。”
门吱呀一声的关上了,眼前再次浮现秀婆婆的呵呵一笑的神情,李南柯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似乎自己不应该被救,至少不应该被这位秀婆婆救。虽说是祸躲不过,但是李南柯还是觉得贞操必须守。
龙船五楼,尹文信回到了那间特地为自己一家人准备的房间,进门之后,蹑手蹑脚,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吵醒家里那位正在午睡,关键比自己还会讲道理的女子。
“我们家尹大先生居然还能找到房门,我差点就要让小四五去背你回来了。”一个极为温婉的嗓音在房间深处响起。但是听在尹文信耳朵里就如同惊雷,一点温婉的意思都没有了。下一刻,某位大先生脸上就挂上了充满谄媚意思的笑容,装傻充愣道:“何须夫人劳心劳力,夫人是知道的,相公我也只是逢场作戏,应酬罢了。量那霁云玉液如何难得,在我心里哪里能比得上夫人红袖添香的半分好。”
“哦?是吗?那为什么,我听秀丫头说,你的眼睛总是在那些宫装侍女身上乱晃呢?我看是相濡以沫总比过红颜三两才是真的吧。哼!”
这最后一个字,听在尹文信耳中,仿佛那神人擂鼓,敲击心底深处。这位神都书院的大先生瞬间汗流浃背。心中暗骂秀丫头如何不懂事的同时,正琢磨着如何度过眼前这道难关。
这时,侧门吱呀被打开,一名书童端着一碗醒酒汤跨门而入,仿佛丝毫没有看到站在门口进退不得的大先生。小书童开口说道:“夫人,老爷这次是真的很过分了。明知道夫人最近身体抱恙,见不得江风,酒席散场之后,偏要与那东苍国的大皇子去观景台上看什么江山披秋装。以小四五对先生的了解,先生八成就是馋嘴那霁云玉液,才找那个蹩脚的借口不愿意陪夫人回房休息。”
说到这里,小书童四五朝着自己家先生使了一个眼色,继续说道:“哎,男人贪杯本来也没什么错,何况是我们家先生这样的大文人,为家里赚点银子也不容易,在这个圈子混,风流二字必不可少,那么酒就更加必不可少了。哎,这样不注意自己身体的应酬也挺难为先生的,对吧,夫人。”
尹文信悄悄对小书童竖起了一根大拇指,附和说道:“小荷,夫君就跟你坦白说了吧。夫君我呢,就是稍微贪杯了一点,对于那些莺莺燕燕,浓妆艳抹啊是半点心思都没有。圣人有云,红妆脂粉,匠气也;眉眼端容,皮囊也;二者皆不如气骨也。然夫人,气骨如出水芙蓉,胜外面那些年轻女子千倍百倍。夫君,我如何这点辨别好坏能力都没有呢,也太看轻为夫了。”
“哦?那么夫君你的意思就是,我不年轻?而且你那霁云玉液也胜过我的红袖添香?说到底,还是你的那口酒比我重要!”不待尹文信反驳,名叫小荷的夫人厉喝一声:“小四五!把那碗醒酒汤给我倒掉!”
听罢,尹大先生根本来不及再去和这位“逻辑清晰”的夫人辩解什么。三步跨成两步,顾不得那碗醒酒汤是否还烫嘴,一把从小书童手里接过,一饮而尽,甚是豪爽,丝毫不输于那些占山为王的江湖好汉。
被一把抢过手中醒酒汤,然后看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出现在自己手中的空碗,小书童目瞪口呆。
内屋女子幽叹一声,家里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尹先生,没一个是能让自己省心的。两日前,龙船路过一处缓流地区,自己家那位“秀婆婆”竟在河里捞起了一个大活人,自己与夫君这一去汉耳半岛本就有极为隐秘的事情要处理,哪里还有多余精力去救一个溺水之人。无奈磨不过这位秀婆婆,只好答应暂且救起那个少年,安排在船舱里,两日后,路过两河渡,让少年上岸自行离去。只是也不知道家里这位“秀婆婆”到底又起的是什么玩心。
想到这里,本来极为温婉的女子再次哀叹一声,真是天凉好个多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