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始极地没有昼夜之分,也没有春夏秋冬之分。这里终年白雪皑皑、冰封千里。寒风经常像一把锋利的刀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肆意地削着所遇到的一切,包括树、山和云。雪野里满是断枝枯叶,存活的树木都随着凌风吹刮的方向生长;一座座山峰披着银色盛装,呈锥状,一副想要刺破青天的企图;云的形状变化特快,起先还像绵花团,倏忽间就被吹刮成块块碎絮;起先还是悠悠飘荡的白云,一眨眼就变成了疾掠而逝的黄云。
寒冷在这里亘古不变,银白与灰茫是这里的主色调。
尽管天气异常恶劣,但捉云每天都在坚持练功,从不间断。在滑蛇石特校接触的人越多,越容易激发他那颗欲学好武功寻找北冥洞带丢的伙伴的决心。清纯美丽的补筱丽会让他惦念补雅红;孤独无助时他会想念牙奴……这些日子,操刀竟没有再来纠缠,这事让他甚觉奇怪。不过,在心里,他希望那个天生仇敌一样的人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眼前,出现则意味着麻烦事来临。他只想静下心来苦练小心意诀和太乙心经,有空则用收日大法向自然万物吸取精华,将之转化为功能蓄储起来备用。
他积累在丹田的功能越来越多了,浑身都有筋脉扩张、血液澎胀的感觉,俊脸快要喷红,好似旭日出海。他把小心意诀和太乙心经练了几十次,已经达到了熟悉境地,对两种功法的领会也更加深刻,在配合上两者也能做到不别扭。身体里的那条灵蟒更加明显了,有“叫器乎东西,隳突乎南北”的呼之欲出的节奏。他多次试练化意喷气和化意喷火,都成功,只是力道还不够凌厉,打在石头上只有些许痕迹,当然,喷倒小草和烧伤树木已是随心所欲。
这天天空阴霾,铅色的云块低低地压在地平线上,被寒风撕碎的冰雪大块大块落下来,覆盖住树木山川。捉云正在洞府练功,突然武齐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你还一人呆着,滑蛇石特校已经帖出告示,不允许学员单独来往、留住,必需马上回练功帐包!”捉云见他清秀的脸上夹着些惶恐,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蛇仆出现了?”“是的,你怎么猜到的?”武齐有些吃惊。“这几天我在想神补部的补皮换骨神技,又在想原蛇族的绝密神技天花修心术……它是原蛇族的绝密武功,能在短时间内摘心、换心和补心,你想,蛇仆为什么会像蛇一样蜕皮?有蛇衣?他洞府的地道里为什么会有十几具没有心脏的尸体?从这些就可以推断出他没死,还活着。“蛇仆会天花修心术?”“不知道,但他肯定有与之相等或者是堪比换心继命的武功。”捉云人不但长得清秀,脑子也很聪明灵活。“蛇仆应该只是被夭导‘化花为箭’伤了,而没有毙命,最后应该是他用神技救了自己,逃逸了。”武齐转动着黝黑的眸子,沉思了一下,表示赞同。
武齐催促捉云快速收功一齐回奇元部,他道:“秘太部今早有个叫挑石的少年失踪了,主校惊天鼎和各位主导都在寻找,同时把所有学员全召回练功帐包,以防不测。”“秘太部可是专门搞各种秘密任务完成的,它的学员十分机警,身负绝技,怎么会着蛇仆的道呢?”捉云心里有些纳闷。他们三步并作二步跑到练功帐包,只见里面黑压压地挤满人,想是所有的学员都集中在一起了。各部的人聚在各部的地盘,个个脸上都露出一丝丝惊恐神情,只有个别胆肥的或好奇的学员四处游走、打问。空气里充斥着紧张气氛,响彻着阵阵喧嚣。
奇元部的人全在西边,玄桃和云雁也在。她们把学员召集在一起,就地盘腿而坐,静静练功。捉云和武齐刚坐下,就见黄龙领着一帮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他歪眉斜吊地这儿盯盯那儿瞧瞧,尔后不怀好意地看着捉云,浪笑道:“哦,还在呀,我们刀哥还以为你从地球上消失了,特意来叫我来看看,不然真被蛇仆抓去挖了心就悲伤了。”捉云咬了咬贝齿,没吭声,继续做自己的事。武齐忍耐不住,用手掌假装打了一下自己的屁股,愤恨地道:“怎么练功帐包里会有叮咬屁股的臭虫?”大家听了立即会意,都情不自禁地“哄”地笑出声来。黄龙闹了个大红脸,但他知道武齐是开乾洞府少主,其父是赫赫有名的武霸天,不好惹,但又不想就此丢面子,硬着头皮劝道:“武齐少主还是别管这厮的事,他抢操刀少主的媳妇,是男人中的渣渣,不值得帮!”捉云听罢,差点气爆,但仍然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武齐轻蔑地瞟了黄龙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我了解捉云少主,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们家操刀少主一定是误会他了!”“误会?说得倒轻巧。”黄龙冷哼道,“现在他又缠上补二金姑了,并且随时在一起,这怎么解释?一句话,他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你……简直污蔑!”捉云怒目圆睁,握紧双拳,很想上去把眼前这个无赖痛揍一顿。武齐拦住道:“这种人值得与他较真吗?”接着他向所有奇元部的人大声道:“我整天与捉云少主一起,就知道他的交际和为人,这几天他的确跟补二姑娘在一起玩,但在一起的还有我,还有玄桃金姑,我们都是正常交住,并非谁缠谁了。”玄桃此时站起来,美丽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武齐少主说的全是真的,”接着她愤恨地咬着银牙道;“我们奇元部需要的是团结,今后谁要是再来说三道四、挑拨离间的,休怪本金姑对他不客气!”其它人随声附合着说对,其实她们早就对横行霸道的操刀一伙心生不满。
黄龙见玄桃等人开始帮着捉云,心知不妙,但若是同时得罪武霸天和山南山,那就算操刀的老爸——真顶洞主操雄来了都不好解决。他脸上挂着笑,语气软了许多:“我们操刀少主一向恩怨分明,他只和捉云有过节,所以决计不会跟其它人过不去,反而只想跟大家交朋友……”武齐见不惯这种油腔滑调和见风使舵的小人,不耐烦地驱逐道:“今后请你别来我们奇元部了。”黄龙见众人丝毫不给面子,不由痞气上窜,心生莫名怒火,悻悻地道:“做人不要不服尊重,这个世道没有谁怕谁的。”说完,转身冲着身后的弟兄道:“这里不好玩,走,我们去另一边玩去!”接着这伙人叽叽歪歪地走了。
他们一走,奇元部的人乐了,有人指着黄龙的背影道:“真的,巴不得他们永远别来,这帮无赖!”有人则开玩笑地问捉云是不是真的把操刀的媳妇拐了。正嚷闹间,主校惊天鼎与主导夭灼他们回来了,同伙还有看似二八娇美身材的黑媪,还有二个壮年男子,分别是武修部的主导格鹏和秘太部的主导雕剑飞。看他们一副没精打彩的落魄相,就知道是因为没有找到失踪的学员挑石缘故。主校惊天鼎对围着自己的四个主导嘱咐了一通,然后一个人急勿勿地离开了练功帐包。四个主导分别回到自己的学部。
身材肥大的夭灼捋着下巴那部乱蓬蓬的山羊胡须慢吞吞地来到奇元部,小眼睛眯着,把十二个学员逐个扫视了一遍,如释重负地叹道:“唉,幸好我部一个不少,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向上面交待。”接着给大家讲述道:“今早秘太部的一名学员丢了,直到现在都没找到,想是被原蛇族妖人掳去了,所以现在被看作非常时期,因此所有学员不得单独行动,这二天都必需住在练功帐包,直到危险解除为止。”有个女学员非常胆小,战战兢兢地问:“那些坏人会来练功帐不?”夭灼瞥了她一眼,安慰道:“不用怕,他们来不了练功帐包的,因为外面已经安排绝世高手日夜轮流守护。”机灵的玄桃问:“除了主校和主导外,还有其它人在搜寻原蛇族坏人没有?”“当然有,主校已将此事向皇王老祖禀告,责成各洞府调遣精英前来协助搜查,务必将隐藏在这一带的原蛇族妖孽连根铲除。”停了停,他信心满满地大声道:“如果有必要,须世、枪缨、黑潮和耀阳这些大导师都会前来。”“啊!”他的话音刚落,下面就响起一片“啧啧”的感叹声。“这样的小事怕不会惊动他们哟?他们可是宗族的顶尖级人物。”“当然能见一下,这也是求之不得的事。”“就是,让大导师们出来,有点大材小用!”“大导师一出,原蛇族妖孽一定会俯首就擒,斩草除根。”
整个练功帐包里闹哄哄的,到处都晃动着人影,到处都响彻着喧闹声,空气中弥漫着兴奋与惊恐。捉云想想反正闲也是闲,不如练习一下收日大法,趁机聚集能量,于是暗自做功前准备,随后悄悄地进入练功状态,接着就开始施展收日大法从身边充满能量的东西上吸能。他现在功力差,还不能从死体上吸能,只能从活体上吸。在这里,死体是指没有生命的东西,活体是指有生命的东西,包括动物、植物和菌类。捉云坐在奇元部学员的后面,一动用收日大法,就觉得眼前有一大片浓浓郁郁的能源,有气能、热能、和肌能。从拜夭灼为师把收日大法学到手后,他还没有吸收过肌能,这时见眼前厚厚一片,不禁跃跃欲试。
肌能与热能大不相同,前者是人体运动时肌肉和筋骨散发出的扩力、弹力和收缩力,是主动产生的,时间短;后者是因人呼吸、运动产生的肌体温度,是自然产生的,时间长。从采集的难易来看,前者要难些,但质量较好一些,也就是在相同数量之下,转化的功能要火爆与强劲一些。捉云以前采集过热能,他准备用采集热能的方式去吸收肌能,结果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不是出手慢就是角度拿捏不准。
由于捉云太过专注,竟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大片肌能是学友散发的,而坐他前面是武齐。在几次失手后,他改变了吸收方式,终于慢慢掌握了肌能散发的频率和大小,用恰当的手法将它吸入掌心,再储存于丹田。武齐身体强壮,加之是习武之人,所以肌能尤其丰厚,他在前面每做一个动作时,捉云就在身后像海绵汲水般源源不断地吸收他的肌能。收日大法吸取能量是不伤及肤体的,所以丝毫没有疼痛感。武齐起初端坐着,兴致勃勃地聆听着夭灼讲话,浑身有劲,后来渐渐地感觉四肢疲软,最后差点栽倒在地,幸好夭导及时发现捉云所为,于是朝捉云额上虚弹一指,一股力道像石子一样射出,打醒了后者,收日大法才断然而止,尽管这样,武齐已显得十分虚弱,脚瘫手软。夭灼狠狠地剜了捉云一眼,捉云立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赶忙伸出双手抱住武齐的腰,将他那摇摇晃晃的身体稳住。
这一切都在暗地里发生,在暗地里结束,在场的学员没谁发现。
突然,练功帐包入口处人影大乱,武修部的人急急地向里撤退,好似遇上吧强敌。紧接着有一个身着银袍的人踉踉跄跄地闯进来。他的年纪在四十开外,身材十分高大,约莫八尺,左手拿着一柄镶金嵌银的弯刀,右手捂着左臂,指间有鲜红的血液在汨汨地冒出,一张清秀的脸扭曲着,额上、下巴淌满了汗水,貌似忍受着巨大疼痛。他径直朝帐包里走,两眼闪烁如炬,火急火燎地寻人。
“啊,南山兄,您怎么了?”始终站在学员前面的武修部格鹏主导很快认出来人,惊呼道。“山南山?”武修部学员听罢,心中又惊又怕,身子不由得前进二步,又朝后退三步。以山南山在破狼族的威望和名气,这些小青年是难以望及其项背的,除了敬畏还是敬畏。“格鹏主导,原来你在,”山南山喘着气吃力地道,“你见我女儿吗?叫她出来跟我回玄武洞府!”“你女儿?”格鹏主导一时懵了,半响才回过神,赶快叫人到奇元部来喊玄桃。这也怪不得他,各洞府的金姑和少主来滑蛇石特校,出于安全考虑,真实身份大都是隐瞒的。吩咐后,他奔过去,想搀扶山南山,却被后者用手推开。“我只受了点小伤,无甚大碍,不用帮忙。”山南山就是山南山,哪怕伤势再重,在他眼里都是小伤,都能挺住,无论何时何地都表现出堂堂男子汉的气慨。“您不是在奉命搜查原蛇族的妖孽吗?”“是呀,”山南山嘴里喘着粗气,嘴唇越来越苍白,他将那柄硕大的弯刀拄在地上,借以支撑自己虚弱的身子。“今天我独自在四周冰山雪川里搜寻了十几个时辰……”
“爹。”玄桃拨开人群,朝着山南山奔过去,秀丽的脸庞显出焦虑神情,黝黑的双瞳射出又惊又忧的光。当她看见父亲指间的鲜血时,晶莹的泪花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泪水差点掉落。“爹,你怎么啦?”山南山见到女儿,露出欣喜的笑:“没什么,我是专程来接你的,你那眼盲的娘一人在家让人不放心。”“但你的伤……”这时,格主导已叫人端来了椅子,让山南山坐下。
练功帐包里的人听说山南山来了,很是兴奋,又听说受了伤,竟有些担忧,全都围了过来。不一会儿就里三层外三层的。
山南山的手臂仍在淌血,精神更加萎靡。有人建议请神补部的黑媪主导过来包扎一下。山南山一听,剑眉皱紧,马上就要站起身离开,众人愕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怎么了,猜想定有什么过节。这边的响动,早已惊动黑媪,她穿着黑袍,与听雨远远地站在一角落,默默地观看。两人极像两株静立而雅丽的凤尾竹。捉云和武齐也过来了,见名震天下的山南山受伤,心里充满担忧。因为他们和玄桃的关系俨然已是朋友,所以站得很近。操刀和黄龙叽叽歪歪地挤在一旁,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爹,就请黑主导包扎一下,不然路途远,怕……”玄桃秀美的脸上勉强地挤出笑意,看上去很是楚楚可怜。“没事,”山南山固执地想要起身,但由于身子太过虚弱,竟没能站起来。急得格鹏主导道:“南山兄,你还是治一下的好,这样在路上行走也便索。”“不必劳烦她,这点小伤我自己可以搞定。”说完,他那犀利的目光朝黑媪这边扫视了一下,接着指了指捉云,道:“小伙子,你来帮我把怀里的金创伤药掏出来。”捉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从小就听过山南山威震天下的故事,非常仰慕,故而一直把他当做偶像。
玄桃乖巧地闪立到一边,捉云帮山南山掏出药后,山南山又叫他帮其撕开衣袍,将之敷在左臂上。当捉云撕开衣袍时,突然闻到一股似曾熟悉的羊骚味,再看看伤口,弯弯曲曲的,好似一条爬行的小蛇,蛇仆奸诈而浪笑的影子再次闪电般映进他的脑海。“蛇仆?”他仰望着山南山,很机智地问,并没说出“伤了您”这些字眼,山南山是受万人敬仰的。山南山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嘴角浮起几丝苦笑,压低声音道:“不止蛇仆,还有蛇斩灵,蛇招魂……”接着瞟了瞟周围,“别说出去,容易引起恐慌!”捉云会意,看来名震天下的陌生的山南山竟然相信自己,还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相告,已经够了。还有什么理由不保守秘密呢。他轻快地应了一声。此时,心灵手巧的玄桃端来一盆热水,还用毛巾给山南山擦脸抹汗。
捉云快速敷上药后,山南山闭气凝神开始运功自我治疗。只见稍稍运功,周身就显出一圈红光,接着他手掌中的一束橙光慢慢跃起,射向伤口。奇怪产生,它会拐弯,会像熨斗一样在上了药的地方反复游动。慢慢地,敷上的药和伤口都奇迹般消失了,就像被无声无息地抹进了身体,不留下半点痕迹,创口处的皮肤跟周围皮肤绝无二般。人群中不禁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山南山治了伤,又掏出几粒内伤丹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