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昱一路将她拉回屋内,呵退一干下人,眼里透着深冷:“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局促:“我……”
“你想要去找他?”
她双肩一沉,迎上他的目光,左边脑袋开始跳疼,嘴里悠悠的逸出:“不找他?难道找你么?”
他眼神骤然悒郁起来,黑黑的眸子渗出无尽哀凉,还有失落和妒意。
她凛然一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爹爹会有这一遭?嗯?你告诉我?”她敛起嘴角,面色铁青的开始怒叱,“你告诉我!告诉我!”
他身子一震,跨步向她,目光凌厉的盯着她:“你以为他就不知道么?”
“你说什么?”
他胸膛下沉,神色柔缓下来,万分爱怜的捧起她的脸,迟疑半晌,才说:“就算你不去,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因为那是你的爹爹……”
“你就那么怕我见他?”她嘴角微扯,最终还是面无表情。
“对!我怕!我怕你对他……”
她蹙眉,心里翻搅起来:“你不信我?”
黛眉浓愁,划在他的心里,若刀绞般的刺痛。他慌忙将她揽住:“我没有……没有不信你!可是他……我怕自己做不到他那般……我……”
她闷闷的声音自他怀里传出:“你什么不做都将我的心拿走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不去找他就是了……那,你爹爹的事为什么瞒着我?”
他松开怀抱,双手撑住她的肩头,欲言又止。
“他明明是中了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眉心皱起,拧成几道好看的浅纹,嘴角微微下拉,说:“既已无法挽回,何必再把你爹爹拉下水?”
她吸气,猛地抬起手指向门外,拔高声调道:“是她!她亲口承认……是她!”
他叹了口气,安抚住她:“她做的,和你爹爹做的又有什么不同?”
她愕然,憋红着脸盯着地板双眼发直。
是啊!曾氏做的和她爹爹做的,在外人看来又有什么不一样?
来的,是她的笄礼!喝下去的,是沈家的酒!
他竟为她这般忍辱!她摇摇头,潸然泪下……
他垂下眼睑,似在反复思量,沉默在两人之间无限徘徊。她不知到了现在还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不能接受的?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无论他下一句是什么,她都依言去做!
因为她也……
只有他能依靠了!
“其实我今日是来告诉你……进宫!”
“什么?”她惊异。
他鼻子里出了一口冷气,再次笃定道:“进宫去!和你姑妈待在一起!”
“为什么?”
他默然,松开双手,转身注视着一旁。
她一脸茫然,握住他的手臂,探过头去:“裴昱……”
“那里目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吸了口气,脸色唰的白了起来:“这里……不安全么?我会怎么样?”
话音一落,她心悸发慌,在这死寂般的沉默里心跳开始狂颤,怦怦声敲在耳心却震晕了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脑袋晕乎乎的她缓缓引至凳上坐下,温暖的指尖划上她的脸颊,说道:“你知道你爹爹此番是因何事?”
她捂着心口,茫然摇头。
“三大罪!贪污卖官,私结党羽,谋害重臣!无论哪一个都是杀头的大罪,偏偏还三箭齐发,铁证罪状样样齐全,下足功夫做到言之凿凿滴水不漏!这次是誓要将他一击掷中……你爹爹怕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他的语气越来越轻,每一个字都生怕刺痛了她。
适才还如雷的心跳猛然漏掉几拍,她张了张嘴,又无力的咽了回去。倏尔腰上一软,险些栽落下凳,他敏捷的将她揽住,扶回凳上坐好。
她将心口抵在桌沿,呼吸重的有些承受不住,太阳穴涨得生疼。
“可是你刚才还说……”
他蹲下,扳过她的身子,眸底泛着低郁,薄唇蠕动:“曼书,没人能救得了他……”
“没有万一么?万一……”
“有!”他陡然掷出一个字,脸色阴冷,顿了片刻才说,“就看他们愿留他到几时了……”
她嘴角含了一颗泪,再张开,已是满嘴咸酸。他将之从她脸上一一拭去,转而疼惜道:“所以,你进宫去,不要让他们手里多一个筹码!不要随意走动!不要相信任何人!外头……要变天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