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不是你?”天刚微亮,她便被一句刺耳的怒叱惊醒,身子一颤,猛的睁开眼,“是你!一定是你!你心里果真就是容不下他!你,好狠的心……”
她的肩膀露在外头,冷得打了个哆嗦,那头尖声还在继续。
“出什么事了?”
小柔自帐外探进来,替她掖好被角,低声道:“皇上来了,现在……娘娘正发脾气呢!”
她心里一紧,姑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杀了我!你怎么不杀了我?我死了也好过在你身边待着……”#_#77713470
尖细的怒音加上宴景年低沉的声音在正殿回绕,她披衣至门前,就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朱色描金的大门敞开,地上一溜侍从恨不得将身子都贴进地里去,宴景年的身影踏了出来,脚步有些迟疑,肩膀微微耸动,手蜷在唇前猛烈的咳嗽了一声。
她暗自叹息,目送他悲凉的身影离开。如今的她也没闲暇心思去多管别人的事,前几日听得外头的消息说她是罪臣之女本该被遣流放边疆,只是已至今日,迟迟不见动静,这种未知的等待实在磨人!
转眼时至年末,雪花却迟迟不落,只是天气干冷得让人手背绷疼,抹了再多的凝膏还是紧巴巴的,像她的心。
此间她统共去过两次大牢,回回都哭得悲痛欲绝,导致今日眼睛都是干巴巴的,倘再恼火,也挤不出一滴眼泪来。
御花园的梅林里,点点猩红,都还是些未开的萼苞。好几次经过,她都只是匆匆的几回眸,毫无多余心思驻足,心里抚慰自己再等它开,再等它开……#7.7713470
然而,一季花开便能堪破荣枯轮回,相比之下,做人还不比这花!
未卜生死,不知后路……
流放一事随着时过已被悄然淡忘,如今她好端端的坐在秋凝殿喝着蜜羹。也亏了那次争吵,淑妃终是将门打开让她照常出入了,只是脸色依旧不好,时而唉声叹气,时而发呆静坐,看着叫人揪心。
“太甜了……”淑妃握着瓷勺,在羹里搅拌了几圈就搁在了碗边上,又叹了口气。
“姑妈不喜欢可叫他们令做。”
淑妃摇摇头:“不必,如今哪里有那般娇贵了,咱们一家子都是罪人……”
她捏着勺尖的右手不禁紧了一分,嘴角下拉,喉里不是滋味。
“哎!都是姑妈没用,救不了你爹爹!”
她咽下那股哭意,吸气:“姑妈,无论结果如何……”她顿了顿,嗓子里的那团硬气又回了上来,瘪嘴道,“请你不要怪皇上,虽身为国君,但也不是事事都能依他的……”
她想说的是,他很爱你!他真的很爱你!你知道么?
淑妃垂下眸子,恹恹道:“我知道……我就是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息养奸,若不是奸佞当道,什么事都不会有……”
“姑妈!”她盖住淑妃的手,意有所指的望了望外头。
淑妃深吸口气,闭嘴不再说话。
奸佞当道!何止奸佞当道!
从裴昱那些似有似无的话语中,她已然有了自己的猜测。虽然老是被他说笨,但这回这个笨蛋大概是知道了些什么……
那日,分别在朱色宫墙边厚重的大门前,他眼里的依恋疼惜灼了她的眼,像是某种诀别。她倏然垂眸,再一抬眼,他痛苦拧曲的眉心便映入她的眸中。
他说:“年底了,我若不来找你,你就好好待在宫里,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么?”
她噙着泪,下巴沉重而僵硬的落了下去。
这一刻,竟似千年一般漫长……
她知道,山雨前夕,已是狂风满楼,游戏就要开始了,无数馋饿饥渴的凶兽已经蛰伏……
他要她悄然淡出满是兽夹的埋伏圈,只是,真的可以么?
“娘娘,御书房来的宫女说是要找小姐。”
她目光绕过禀报的宫女,落在了门外的碧色身影上,江远黛手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轴画卷,低头乖顺的立在院内。
“要出去走走么?”甫一走近,江远黛便明亮的开口,性格还是未及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