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拂晓,她将头自温暖的水面探出,漆黑的长发如甲壳般贴覆在背上。
第一缕阳光射在紧闭的窗上,她两眼发直的盯着粼粼的水面。
那时,她将自己埋进雪里,直至全身冰瘫,她想明日这个噩耗便会传遍全皇城,这一次,她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
可是他来了!
伴着“哒哒”的马蹄声,骤停的心跳死灰复燃,她被抱起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声音不停唤着她的名字——“沈曼书……沈曼书……”#_#77713470
希望,开心,随之而来的便是失望!绝望!
声音固然熟悉,却不是她想要的!
马背上,她在那个温暖的怀里颠簸。若不是鼻子被冻得麻木,她一定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那是他平日里最爱燃的沉香,名贵却寡淡。
一落进榻她便沉沉昏睡过去,再醒来时眼前一片模糊,她胡乱的抓住一个东西,呓语般的重复着那句“你不得好死”!
手在热气腾升的水面上来回划拉,刚才匆匆吃了些东西就急着下水,想要洗去一身的脏污与践踏,现在喉里有点反酸,她边顺气边压住胸口,那股酸意却不减反增!#7.7713470
“呕——”在她捂着嘴酸呕起来时,背上传来冰凉的轻柔触感,她下意识的往前一缩后停下手里的动作,声若梦呓,“你在等什么?”
冰凉的指尖抽回,他默不作声。
“你在等什么?纵然一副冷艳旁观的模样,可知掩藏最深的那个人,恰恰是这场游戏的最大热衷者!我说的,有错么?”
他依旧缄默。
她忍不住转身去望,在那寂寥的晨光中,在那清漾悦耳的水声里,她被震住——
那张脸固然睿静冷隽,如潭的双眼深邃慑人,一切都异常冰冷!却又隐约似有荆棘被燃起的火,在那对幽暗的漩涡中诡谲燃烧,密异莫测!她在这道阴冷的森暗中默默背过身去。
那是……什么眼神?
太阳穴扑腾狂跳,她吸气,身子一滑,再次没入水中,一缕阳光射入水面,波光四散。
一双有力的臂弯穿入她的腋下,将她整个人从水中拎出,宽大的浴袍似要铺天盖地,最后却只落在她的身上,从头到脚的紧紧包裹。她盯着他尚在嗒嗒滴水的双袖,低喃:“为什么,这一次没有来救我?”
声如低磬,毫无波澜,却如巨石般重重砸在他的心上!那颗原本稳若磐石,万毒不侵的心,却在她开口闭口之间就轻易触动,短短一句话,字字都如锋利的冰刃刀刀生剐在这颗心上,痛不堪言!
“今日的迟来,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他语气极轻,隐怒的眼眸中迸发出丝丝缕缕的怜惜与伤痛。
“那告诉我,你是在等么?”她双瞳流转,恨意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即将发芽,她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究竟会做些什么?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他的眉心渐蹙,面色复杂微变:“我开始怀疑,我是藏得那么不好,连你都看出来了么?”
“不!”她脱口而出,他的动摇让她心中最后那根救命稻草开始摇摇晃晃,她必须紧紧抓住,“是你对我从未防范……”
“是么?我倒是未曾留意。”
“那……”她吸气,“那你告诉我……可以告诉我么?”
他垂下眼睑,眉心依旧不肯舒开。
“不可以么?”
沉默半响,他低缓启口:“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再告诉你之前的答案……”
“之前的?”
“我改主意了!现在!”他倏地抬眼,那抹狠断阴鸷骤然闪过,却一一抓入她的眼中。
她身子一晃,哑声问道:“什么……主意?”被他接入怀中,她幡然惊起,“你……你在发烧!好烫!”
她将手附在他的额前,细腻的肌肤与她的手心融在一起。
“你好烫!你……”
“我没事。”
“为什么不叫大夫?”
“沈曼书……”他欲言而止,此时门外一声压低的轻唤,他顿了顿才侧眸过去,“什么事?”
“王爷,药好了!”
他抬眼飞快的扫过她,一边自然的吐出一句“进来”一边将她身上的浴袍再次裹紧。木门“吱呀”析开的时候,她自动退至桌旁坐下,看着丫鬟将那碗腾着热气的苦药搁在桌上。他却忽的蹲下在她的脚前,扯过散开在地的宽大袍面垫在她脚下:“踩着,地上凉。”
他说得太不经意,以至于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头随他起身的瞬间跟着抬了起来。
“吃药!”他在她身后掷出一句,扳正她往后扭的脑袋,用棉软的干帕在她湿漉漉的长发上轻柔擦抚。
“这是……什么?”
他沉吟片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以防万一。”
她心中一懔,那句不知是怒是愁的“以防万一”将她从麻痹中狠狠的抽离出来——避子药!
这个皇宫里忌讳莫深的东西,纵使昔日旁观之态,可今天却要用在自己的身上!呵!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
她捏紧浴袍,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已经破皮出血,腥咸在唇上晕开。他说的没错,以防万一,这件事绝不可以留下后患!
她麻利的端起药碗,仰起头一滴不剩的全部喝下,嘭的一声碗底重重磕在桌上,心底狂升的怒气压裹住了那份委屈,咬牙吸气:“我绝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