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尔冷呵：“傻女人！”

    “嘿！”她气急的跳起身作势欲打，被阿木尔一手挡了去，她甩甩手低声痛呼。

    “就你这样还想打人？”阿木尔斜瞟着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了！快跟我走！”

    “去哪儿？”

    “带你看热闹！”

    阿木尔说的热闹就是木栅外头审人，好家伙！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围着一个宽阔的场坝，中间跪了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看样子是受了几下，身上有些深浅不一的鞭痕。二人刚去，人群自动让开，又毫不费力的大步走到了最佳“观赏席位”！

    “什么人啊？都激起民愤了？”她眼神绕场望见四周指指点点满嘴骂骂咧咧的人群，又瞟了一眼拉克申正襟危坐在主座上，虽没什么表情但样子也很慑人，又问，“犯了什么事要让你额布亲自来审？”

    阿木尔指着那人，道：“犯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宗亲，所以得我额布来审。”

    “哦……”她了然的点点头，这时袖子被扯了几下，她低头去看，“怎么了？”

    阿木尔松开她的袖口，眼神指指主座上的拉克申。她抬眼去望，只见他正不偏不倚的盯着她，好半天才开口道：“诺敏，过来！”

    她捏捏阿木尔的肩头，也是识大体的人，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人下不来台，于是依言穿越场坝的一角走了过去。

    甫一走近拉克申便将她拉在他旁边坐下，她回过神来这是主座，想要起身却被那只扣在腰上的手大力往下压着，耳边低低传来一句：“你的伤刚好，别总站着！”

    她斜瞪着目不斜视的他，心想这伤是拜谁所赐？现在在这儿装起好人来了！真不害臊！

    台阶下的几个宗亲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讨论，拉克申任由他们去说，只做最后裁定。

    她微侧头，小声问道：“他犯了什么事？”

    “他杀了自己的妻子。”

    杀了自己的妻子！这句话却被他以毫无波澜甚至些许冷漠的语气说了出来！蒙古人……

    她闭起眼，深深呼吸：“为什么？”

    他嗤声一笑，似乎觉得这件事根本没什么一样，反而是她小题大做了！

    她有些不悦的抬眼去看他，他才松了口道：“他想再娶，他的正室不同意。”

    “所以他……”她停住，张了张嘴，蹙了眉头，“就杀了正室？”

    “嗯。”

    天呐！真是太野蛮了！这些蒙古男人，不光是拉克申动不动就打人，还有这些动不动就杀妻的野蛮人！

    就在这时，那人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蒙语，人群中顿时激愤了起来。

    “他说什么？”她茫然的问。

    拉克申哼了口气：“他在骂他的妻子……”

    她有些激动起来，身子晃了几下，几欲起身都被他按回，忽问：“你这么生气干嘛？你放心，我们两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她拿眼白他，“嘁”了一声。他没有动怒，反而弯嘴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宗亲在台阶下向拉克申揖礼，道：“大汗，时间差不多了，请大汗裁定！”

    四周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拉克申却按捺不动，忽转向她道：“你来说说，该怎么办他？”

    “我？”她反手指着自己，“我没资格吧……”

    “你有！”他肃起神色，意为他是大汗，是老大，他说有就有，你还是乖乖听话吧！

    她抿抿嘴，从刚才就一直激动不已的心情此刻爆发出来，倏然站起，指着场中那人大声呵道：“这种人就该用雷劈死他！”

    噼啪——

    随着她的话音，一记响雷重重的劈在天边，然后接连着几声远近不定，声声剌响，似要撼动整个草原！

    刚才还怨愤激起的众人立即跪在了地上，不住朝天上跪拜着，口中念念叨叨。她也听不清楚，于是回过身去看着拉克申，却见他眉头紧锁，那双眸子又开始变得漆黑，愁愁的样子若有所思。

    “怎么了？”她疑惑道，心里却打起鼓来，素来勇猛彪悍的蒙古人竟然怕打雷？！这也太稀奇了一些！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在众人的跪拜声中暗了下来，雨点却迟迟不落。忽然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向她靠近，她回过头，一个驼背的老妪颤颤悠悠的站在台阶下，正打量着她。拉克申立即起身伸臂揽在她的肩上，重重一捏。

    “她是谁？”她仰头去问，他却不答，只直直的望着那个老妪。

    老妪颤抖两步走上台阶，拉克申却下意识的将她往里一护，贴紧在身上。

    老妪躬身，毕恭毕敬却抬起有神的双目望着拉克申，低声道：“大汗，长生天发怒了！”

    只觉拉克申身子微微一颤，便放开了她，还轻力将她往前推了推。

    她错愕的回头：“她要做什么？”

    四周安静下来，随着她的一声惊呼，老妪拉起了她的手，闭起满是皱纹的双眼嘴里咿咿呀呀的一阵，又忽然放开，两只眼睛圆睁十分震惊的望着她，迟缓向后退去，嘴里念着一句蒙语，还重复了两遍。

    人群中有片刻安静，随即便像炸开了锅一般沸沸扬扬的讨论起来，她还愣在原地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回眸拉克申已经离开，只剩她一人立在台阶上。

    “哗啦”一声，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人群四散逃开。她寻见阿木尔呆立着的身影，撒腿向他跑了过去。

    “她是谁？她说了什么？”

    阿木尔全身都被雨淋湿，抬头望着她，十二岁不该有的一股惆怅在他脸上毫不避讳的挂起，他说：“她是萨满神婆！是长生天的使者！”

    她拿手挡雨，虽无济于事，但好过看不清东西，又急道：“她说什么了？她可是说了我坏话？”

    阿木尔肩一沉，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欸……干什么呀？”她追了过去，一路俯着头却在毡包外撞上一个胸膛，“巴特尔！”

    巴特尔将她拉进帐篷，浅笑了一下。她松气，总算有人不用那种眼神盯着她。

    “那个神婆说了什么？”

    巴特尔敛起笑，拿起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雨水。她一把挡开，怒道：“你们就是老是欺负我听不懂蒙语！她刚才是不是骂我来着？”她伸手指着外头，脸由于气愤憋得红红的。

    “诺敏，换身衣裳，好好歇着。”

    “我不！”她炸开，扯着巴特尔的袖子不让他走，凶道，“告诉我，不说就不许走！”

    他回过头，拧起了眉。

    她心里咯噔一跳，不好的预感生起，平日喜笑颜开的巴特尔，第一次见他皱眉！

    “战争！”他说，“萨满说你会带来战争，然后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