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夜,他没有来。
她在安然亭的秋千上清醒地坐到通宵,当阳光攀上欢颜殿的墙头时,馨宁一唤,呼出了她的眼泪。
她抹泪起身,留下空晃的秋千,孤寂冷清。
采苓的伤口由于被腊浸过,恢复得很不好,像一条大虫般粘在那只手腕上。如今天气渐渐转热,她太知道那股恨不得拿刀割了那块肉的痛苦,仔细地在上面抹些止痒的凉膏,再轻轻一吹。
一看采苓的表情就知道有多舒服,却仍是急不可耐地抽回手,起身叩谢。她原地跺了下脚,采苓回坐便扯袖将左手遮盖起来,小声说:“眼下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娘娘不必再多送那些补药过来,白白浪费了好东西!”
她环顾这间小小的屋子,虽是简单了些,但好歹与其他人隔开了,免得叨扰采苓养伤,收回目光时不经意地道:“不吃也好!那些药吃多了嘴里都没味,改明儿换些你爱吃的,你前儿不是说爱吃燕窝么!”#_#77713470
“娘娘……”采苓声调拔高了半分,身体前倾有些为难,见她望过来又垂头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个奴才,不要拿人说了闲话!”
她终于回眸认真起来:“受委屈了?”
采苓可劲儿摇头,双手抓着她的袖子,竟有些央求之意:“奴婢是怕委屈了娘娘……”
她屏神一叹,知道采苓话里的意思,南方救灾,诚妃首言整个后宫不可奢靡铺张,宴华年为此还特地传诚妃去表扬了一番,如今她殿里一个小奴才成日尽吃用些名贵药材,玉妃几人早已看不过眼,将她冠上祸水之名。她微微一笑,覆上手臂上那双手背道:“你别多虑,你现吃着我那份,我既没超支也没浪费,管她们去说什么!”
“娘娘!”采苓有些歇斯底里,却无奈于她执拗的个性,只得撒手别过身去,生着闷气。#7.7713470
她弯腰笑着探过去,采苓又挪了挪,她伸手朝采苓肩上戳了一下,仍是没有反应,她大叹了声将采苓整个人扳了过来,食指抵在采苓的脑门上朝上一推,伶俐一笑:“好好好!我依你便是,要不咱们再节约一些,你可满意了?”
“什么意思?”采苓大眼睛闪闪。
“你啊,从今天起来我殿上侍候着,以后呢,我吃‘剩下’的就赏给你,看她们拿什么去说!你说呢?”
采苓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任她去钻着这些漏子。
入夜,已经开始有些闷热,她习惯晚饭后在秋千上坐着发呆,白天宴华年来的那会儿她正吃过午饭在补昨夜的瞌睡,听馨宁说他陪在她身旁睡了一会儿又起身离开了!
戌末亥始,那扇门后仍旧一片死寂,她逼停了秋千,木讷地朝馨宁一望:“他去哪儿了?”
馨宁摇扇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朝她一瞄,低声:“碧溪阁。”
“那是哪里?”她蹭地站起来,一步跨近馨宁。
馨宁嘴角翕动了几下,嗫嚅盘出:“贺贵人……”
吧嗒!手里的折扇掉在地上,砸在她的脚背上,她愣愣地俯头盯着扇面上的梅花,那是他画的,她死乞白赖的要来扇风,他那日的笑还若在眼前,可今日,他在别的女人那里……
“昨儿呢?”
“昨儿……也在那里!”
贺贵人!
贺贵人!
他交易的首选是那个妩媚曼妙的贺贵人,差点忘了,差点忘了,他再冷性子再淡,可他到底是个男人,男人啊,怎么逃得掉贺贵人那种女人!
脑中似有什么东西被烧着,整张脸都火烫烫的,她现想着贺贵人那玲珑有致的腰肢扭捏在他身下……
“啊——”她气得跺脚,“凭什么是她!凭什么是她呀!他选个别人不好么?”
馨宁被她这暴跳唬得手足无措,手举在半空不知该怎么捞住张牙舞爪满地乱踱的她,只得弯腰捡起扇子,紧张的望着她。
“回去!睡觉!”
她气冲冲地爬上床,屏退全部奴才,还顺便熄下了灯,心里神叨叨的催眠自己赶快睡觉!
窗外淅淅沥沥,竟是又下起不大不小的雨来,这雨声分外饶人,一颗心沉沉的似要掉进冰窟窿一样。
她强迫自己闭眼,顺便拉过被子盖住心口,霎一回身就撞上一只手,她的第一反应是宴华年,可顷刻间被她自己全盘否定,那不是他的手!
猛地脖子上一凉,窗外的夜光反射出一道刀影,她张嘴欲呼便被捂住。那具身体倾下,却忽然顿住,倏地退下。
“谁?”她翻身下床,光脚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