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交易敲定之后,她变得格外敏感多疑。
宴华年虽口口声声说是最怕麻烦,可他处理起国事来可谓谨慎入微,有时奉命辅君批阅奏折的大臣在当中出了些小纰漏,甚至有些是大家一致认为可以忽略的小细节,都会被他揪出来与人掐细掰烂了说,偏又惯常是副不知喜怒的淡漠表情,搞得群臣云里雾里,久而久之就造成了他凡事亲力亲为的习惯。
这个习惯的直接后果就是隔三差五的晚归!
从前尚不觉得这一点一滴流逝的时间里,除了冷冷清清的寂寞与挠人心痒的思念外,竟突然蹭蹭冒出些危机警备,感觉烽火连天直绕她而升,烟雾缭绕不吓死也得被呛死!
已近亥时,整个欢颜殿内仍是几盏孤灯,她坐在秋千上,脚尖点地,脑中的神经紧绷,双手死死拽住绳子,稍有个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往殿门上望一望。
“娘娘,夜里风凉,还是进去歇息了吧!”身后的馨宁小声劝道。#_#77713470
“还早……”她眼落落的死瞄着那扇门,脚尖使力往后一蹬,秋千晃了起来。
馨宁小心翼翼地半举着手在后接住,忽道:“皇上今日……怕是不来了吧!”
嚓——她的双脚猝然磨在地上,脚尖往前一耸,十根脚趾头就紧紧抓了起来。
“不来了?”她呢喃,“他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7.7713470
她仰头,虚眼质疑:“你真不知道?”朝馨宁横了一眼。
大概是没料到一向笑吟吟的她会突然沉脸生气,馨宁愣了一下,但到底是沉得住事的丫头,过场般的一跪地,毕恭毕敬的应道:“奴婢真的不知!”
她淡哼了声,继续蹬地摇起秋千,嘴里不依不饶的为难人:“那你何出此言?”
“奴婢只是想着平日里早该来了,所以才顺口一说,请娘娘恕罪!”
“没事,起来吧!”她张手一摊,手心是汗,指尖却有些冰凉,心里啊……更凉!
她望着亭边纷纷下落的桃瓣晃了神,脑里胡思乱想,少刻,听见馨宁遏低的声音虽是斥责但带着提醒:“别毛躁,扰了娘娘的清净!”
一个声音细若蝇蚊颤颤巍巍:“可是……那个……”
她呼了口气:“说吧!”
“娘娘,已经亥时了,采苓还没回来,杜若让我来启禀娘娘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
“还没回来?”她咝地一声,蹙眉,“玉妃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什么东西要找上这么久……走!跟我看看去!”
她霍地起身,秋千弹空在脚弯处来回敲打,方正闲着也是闲着,倒要去看看李欢究竟丢了什么东西,要一个走了足足几个月的奴才回去帮着找?
就算从前是归采苓收纳看管,也这么些时候了,丢了烂了总归是在宛云殿,不可能还跑到她欢颜殿来找一茬……
啊!她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当时忘了想想有无猫腻就让采苓一个人去了?
“快点!”她高声一喝,她这算是什么朋友,成天尽想着风花雪月了,竟忘记了这宫墙深深,暗波涌动,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奴才能够招架得住的!
脚刚一踏进宛云殿的大门,嚯!什么阵仗,这大半夜的,院里廊下这一溜溜的奴才站着守夜呢?
“梅妃娘娘!”院口的宫婢见了她有些惊惶,有意似无意的福身挡在前头,“请容奴婢进去通禀……”说着就要转身,被她一声喝止,默默的退到了一侧。
她脚步越发急促,被宛云殿这个奴才的反应搞得心里头更加紧张,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上了正殿的台阶。
一至门口,她愣了愣神,诚妃和贺贵人居然都在!而采苓只是站在李欢身侧手里拿着一只红烛当人肉灯台,一张脸苦哈哈的似乎还挂着泪痕,燃融的红腊顺着指缝直滴到……
等等!地上滴的那哪里是什么红腊!那根本就是——血!
她眼角骤睁,瞳孔微缩,最后直朝李欢瞪了去。
李欢翻了个白眼,往一旁侧去。诚妃起身笑迎:“哟!梅妃来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假假地往门外探了一眼,叹道,“不知不觉都这个时候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明儿再来串门子!”
“站住!”她厉声喝止正欲往外走的诚妃贺贵人二人。
“眼下也不早了……”
“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掂量好自己的身份!”她横瞪一直想逃离现场的贺贵人,刚才还一脸没所谓的贺贵人被她这一吼撇了撇嘴,目光向李欢和诚妃扫了去。
诚妃扬扬手里的丝绢,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两步停在她的面前,道:“梅妃今儿是怎么了?不过借你一个奴才掌掌灯,况她从前也是宛云殿里的,来看看旧主,你也犯不着动这么大的怒吧!你如今圣眷正浓,不回去好生伺候着皇上,难不成还想和咱们在这儿唠会儿嗑?”
她一个冷眼抡了过去,诚妃只是掩鼻垂眸,这时李欢站了起来,扬手一挥打向采苓的手,采苓痛苦闷呼,红烛掉落滚地,咕噜噜,最后被一根椅腿挡停,熄灭。
“沈曼书,你凭什么跑到我宛云殿来撒野?”失宠后的李欢气焰的确是降下大半,但那股傲气犹存,半仰着张脸一副永不服输的姿态。
此刻她的注意力却全在一直紧紧握着自己左手腕的采苓身上,在那直往下滴的鲜艳血色中眉心一蹙,并不打算和李欢纠缠,直奔采苓而去,却在半途被李欢伸手一拉,拐向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