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李立说的,来到这家精神病医院,为了自己的安全,那么,这家医院肯定有它不寻常的地方。
只是我没想到,这种不寻常这么快就被我看到了。
而且,用的不是肉眼,是心眼。
因为在我闭上眼睛之后,我看到这样的一个画面:
一个穿着医院病号服的病人,就跪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颗银杏树的下面。
看他的动作,是在挖着什么。
他的身边,有一堆已经被挖出来的土。
那堆土正在越垒越高。
但他手里的工具实在是太小,我离得有点远,看不清他用什么在挖土。
于是,我走近了他,想要看清楚点,他手里到底拿着什么东西。
我不想惊动他。我慢慢地、慢慢地、蹑手蹑脚地靠近着。
我走到了他的身后,探出头去,想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忽然,那个人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猛地睁开眼睛。
什么都没有,银杏树下没有人,院子里就我一个人。
我摸了摸腕子上刚才被那个人抓过的地方,感觉有点冰凉。
这是错觉,还是我真的被人抓了一下?
我又一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我什么也看不到了。我等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这就是我的“心眼”。
之前,我曾用心眼看到过许多东西。
比如,第一次见到小小的时候,还有,看我妈妈留下的那本日记的时候。
小小还曾特意地试验我,她先是让我闭上眼睛,然后假装用刀来捅我,一下子就试验出了我是可以用“心眼”看人的。
小小曾经告诉过我,心眼能看见的东西,肉眼是看不见的。
那个人到底在挖些什么?
第一天的晚上,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结束了,我回到保安室,躺在床上,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除了刚才的事儿,我还在想着一个人。
今天早上刚见过的卢院长。
感觉她抬起眉头看我第一眼的时候,眉眼之间总有些说不出的东西。
后来从她办公室出来之后,曾听老王念叨过,这位卢院长是个传奇人物,刚结婚没多久,丈夫就去世了,也没有孩子,多年来独自生活,一步步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殊为不易。
“女人家家的,能这么刚烈的,真没见过。”这是老王的原话。
今天其实我跟卢院长总共也没说几句话,还都是入职前例行公事地交谈,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简直是无法磨灭的印象。
要说长相,她也绝对是一流的。
许多疑问一起涌向我,疲倦,也一起杀来了。
我终于睡着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非常好,一个梦也没有做。
第二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把门打开之后,我去食堂打了一份早点,坐在保安室里,自己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我一抬头,另一位保安向我走了过来。
“小伙子,你新来的?”他主动问候我。
这位同事岁数也不小了,脑袋最上方的头发已经掉光,戴着一副眼镜,厚厚的镜片。
地中海的发型,加上啤酒病底子一样的眼镜镜片,使这个人充满了喜感。
“是啊。”我喝了一口稀饭,答应着。
他自顾自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我床上,他倒真是不见外。
“你叫啥?”
“胡俊才。老哥你呢?”我看他岁数不小了,喊他一声老哥。
“我姓董,你喊我董哥就行了。”他掏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支。
不是什么好烟,五块钱一包的,但我说了声谢谢,还是接过来,放进嘴里。
董哥掏出打火机,先给我点上,再给自己点上。
“小胡,你这小年轻轻的,咋就干上这个了?”董哥问。
“总得有个干的吧?”我说:“哪碗饭不是吃啊。”
“也对,”董哥叼着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现在的年轻人,干这行的少了,起早贪黑的,挣不了几个钱,何苦来的。”
我没说话,表示默认。
“老王呢?回家了?”董哥问。
“嗯,就是他介绍我来的。”
“你俩以前认识?”
“他算是我个长辈吧。”我打了个马虎眼。
“小胡,你要真是想干这行,跟我们这些老东西抢饭碗,那地方还不有的是,干嘛偏偏来这家医院?”董哥直爽得过了头,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跟我聊天。
“……还不是因为咱们这家医院名气大,名声好嘛。”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哈哈哈!那倒是!”说到这个,董哥一下子高兴了:“这可不是吹,就全市这么多家神经医院,咱们这儿真是独一份的!小胡你真有眼光!”
我没说什么,陪着笑了几声。
“不过,那也是以前了,自从出了那件事,咱们这里还是受了不少影响。”
“哪件事?”我问到。
“你不知道吧,你才第一天来这,不知道也是应该的,”董哥笑了:“不过你要是能在这人呆上一个礼拜,你肯定会知道的。”
“什么事儿?这么出名?”我也笑了。
“在没出那件事之前,这里要说是咱们市第二的神经病院,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董哥打开了话匣子:“因为啥?咱们这里技术过硬,医生过硬!医院树名声,靠的是啥?就是把人看好了,才是硬道理,对吧?”
“没错。”我说。
“咱们这里一直是最好的,不管什么样的精神病,只要到了咱们这里,不敢说包治百病,但起码也是能让病人有个缓解,让家属有个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