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儿了吧?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我突然发现,我在这个女孩子面前,竟然变得不会说话了。
她太美,太脱俗,太令人不敢接近了。
“你是新来的吧?”她问。
“嗯,嗯。”我点头如啄米,老实得像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一样。
“我叫唐婧。”她主动跟我说了自己的名字。
“啊?奥,奥,唐婧,奥,你好。”我几乎懵逼了。
“我都告诉你我叫什么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唐婧用她那双秒杀众生的眼睛看着我。
“我,我叫胡俊才。”
“很高兴认识你。”唐婧向我伸出手。
我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跟唐婧握了一下手。
“再见。”唐婧冲我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本来阴森诡异的精神病院,瞬间充满阳光。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又遇到唐婧。
当时是在食堂,我是一个菜鸟,自然是一个人端着饭碗,坐在最远处的角落里。
“你一个人吃饭吗?”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回过头。唐婧楚楚动人地站在我身后。
于是我俩坐在一起,吃午饭。
“今天的事儿,还真的多亏了你。”唐婧说。
“不算啥,这也是我的工作嘛,”我说:“那位病人是怎么回事?”
“他是以前咱们市一个实权部门的干部,副局级,”唐婧说:“医院的保密工作做得好,我连他到底是哪个厅局的,都不知道。”
“怪不得我听你叫他王局长。”我说。
“他是复发性狂躁症,”唐婧说:“前几天一直很厉害,昨天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我今天把他带出来走走,没想到差点出事。”
“他为什么得狂躁症啊?”我问。
“他之前在局里,一直是副局长,干了一辈子,就想提个正局长,结果一辈子也没提上去,老了老了,越想越窝火,终于窝出病了。”
“这么说,这病是他自己找的了?”我笑了。跟唐婧聊了这么半天,我终于放松心情,笑了出来。
“只要不是受过重大的刺激,一般的心理疾病,可以说都是自找的。”唐婧也笑了。
“昨天开始的时候我看他不是挺好的吗?”我问:“怎么突然之间就狂躁了呢?”
“那是我的失误,我说错了一句话,”唐婧说。
“哪句话?”
“我当时说了一句,你现在是在家里,在温暖的家里,周围都是你的亲人,他们都需要你。”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我没听出毛病啊。”
“如果是对正常人说的,那这句话是没什么问题。”唐婧说:“问题是,王局长的病因就是觉得他退休了,大家都不再需要他了,所以当我说出需要这个词儿的时候,等于又刺激了他一次。”
“真不容易。”我由衷地说。
“是啊,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要小心,一句话说错了都不行。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当保安呢?”唐婧突然转变了话题。
“嗯……我啊,也没什么可干的……”我支支吾吾。
“这么年轻,就愿意在这儿当保安吗?”唐婧好像没看出我的尴尬,还在继续追问。
“……”我只能无语。
“好吧,不问了,你开心就好,对吧,哈哈。”唐婧很开朗,很喜欢笑。
我只好也陪着笑了笑。
吃完饭,唐婧留下了我的电话,说以后如果再出现今天的事儿,可以喊我来帮忙。
于公,我是“永盛精神疾病专科医院”的一名保安,这当然是我的份内事。
于私,唐婧要是找我办事,我能不来嘛?我责无旁贷,我巴不得呢。
所以,我非常愉快地答应了她。
下午,我还是照例在医院里巡逻。
下午的时候,医院里的病人们,除了那种已经卧床不起的,基本上都会出来走走,毕竟,谁在病房里一躺一整天,都会想着出来透口气。
有点像监狱里的放风。
有的病人得有医生陪同,比如那位一辈子没有升上正局长的王副局长。
有的病人,情况就好一点,可以自行出来。
院子里,到处都是穿着病号服,走来走去的人。
我腰揣警棍,警惕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的眼睛扫过我身边的每一个角落。
我始终没有忘记,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我妈让李立来见我,李立让我到这里来,说是这里可以保证我的安全。
而且,不管是我妈,还是李立,他们都曾说过,让我等着他们,他们会联系我。
而且,李立以前就是这里的病人,他就是死在这里的。
这家精神病院里面,一定还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我一定要留意,留意每一个细节。
对面,走过来一个病人,这个病人看上去岁数不大,中等身材,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他的表情和眼神,看上去还是很正常的,不是那种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是精神病的人。
“给我一个指甲刀。”他对我说。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直直地盯着我,声音不大,但很平稳。
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虽然看起来比较正常,但他穿着病号服,就肯定是精神病人。
“给我一把指甲刀,给我一把指甲刀,给我一把指甲刀……”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这一刻,他有点像一个精神病人了。
我不想搭理一个神经病人,于是转身走了。
我的身后,还是一直传来他的声音:
给我一把指甲刀,给我一把指甲刀……
走开了几步之后,我回过头看着他,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口中念念有词。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夜晚到来了。
又到了巡逻时间,我拿着手电筒,出发了。
照例巡逻了一圈之后,我又来到了昨晚,我用“心眼”看见那个人在树下挖土的那个地方。
深夜里万籁俱寂,银杏树的树叶被风拂过,沙沙作响。
昨晚,我就是在这里,用心眼看见,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病人,蹲在树下,用手里的东西挖土。当我想看清他手里东西的时候,这个画面就不在了。
今晚,我会看到什么?
我再次来到那颗树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我又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画面,一个身穿病号服的人,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挖着什么。
我慢慢地走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