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诞辰(第2页)
大家闻言皆是十分好奇,却见蕙兰素手一扬,安羽便呈上一支紫笛,徐嫔笑道:“嫔妾不懂乐理,娘娘此礼,嫔妾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蕙兰接过长笛,方才对徐嫔解释:“本宫又怎会不知呢,本宫并非是要赠予妹妹,只是想轻吹一曲,为妹妹祝寿。”
皇帝也觉得甚是新奇,便也允了。倒是瑞婕妤道:“不知庄嫔娘娘打算给徐嫔娘娘吹何曲贺寿?”
庄嫔笑道:“徐嫔妹妹如今身怀有孕,自是皇上的手中珍宝,本宫便以一曲凤凰于飞,祝皇上和妹妹长长久久。”说完冲着徐嫔露出一个微笑,徐嫔会意,亦露出一分感激。
皇帝拍手叫了一声好,皇后见此状况脸色有些难看。然而不过一瞬,她迅速反应过来:嫉妒,不是皇后的脸上应该出现的神情。她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庄嫔就给我们露一手吧。”
瑞婕妤起身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徐嫔娘娘、庄嫔娘娘。徐嫔娘娘也说了,她并不精通乐理,只是清曲,恐怕不足以为徐嫔娘娘贺寿。既有凤凰于飞,嫔妾也献上一出惊鸿舞,为娘娘贺寿。”
惊鸿舞本是唐玄宗梅妃所创,被唐玄宗称为梅精。作舞者通过舞蹈动作表现鸿雁在空中翱翔的优美形象,讲究舞姿轻盈、飘逸、柔美,若非有深厚舞蹈功底,勤练多年,断断不可能舞出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的轻盈之姿。然而瑞婕妤本就以能歌善舞获宠,对此舞更是深有研习,自是不在话下。
骤然出此变故,蕙兰神情震惊,嘉妃见瑞婕妤如此,早已面露恨色,然而碍于今日是徐嫔生辰,又在帝后面前,虽是按捺不住,却也只是阻拦道:“放肆,庄嫔娘娘献礼,岂容你喧宾夺主。皇上,臣妾身为未央宫主位,请恕臣妾管教无方之罪。”
她言下之意,无非提醒瑞婕妤不要忘记自己身份。徐嫔见状也是又惊又怒,然而也知道此时谁开口都无用,只得按捺了神色,等着皇帝发话。皇后见状乐得顺水推舟:“嘉妃言重了,都是为徐嫔贺寿,又何来主次之分呢?本宫想,只要徐嫔高兴,庄嫔也不会介意吧?”
皇后都已经开口,蕙兰和徐嫔只得称是。皇帝许不见瑞婕妤翩翩起舞,也有些怀念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于是点头应允。瑞婕妤福了一福,便下去更衣了。
不过片刻,瑞婕妤已换了舞衣上来,褪去满头珠钗累赘,只以两颗南珠镶在额前,一头乌发垂下如丝绸般轻软。她身着绿色的素罗舞裙,长及曳地,并无其他装点。然而出现在满绣衣衫的嫔妃之间,却越发脱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让人一看便觉心旷神怡。
徐嫔见状,自知不可转圜。顷刻间,紫笛在蕙兰唇边悠悠吹奏,笛声升到星辰与皎月的深空中,和着瑞婕妤的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哗化作一片绚丽织锦,只觉叫人沉醉其中。
瑞婕妤的头发并未束起,此时更添了几分飘柔之美,她足尖点地,旋转之间衣裙恍如一抹春色,她跳舞前本有些微醉,此时倒有几分“舞余裙带绿双垂,酒入香腮红一抹”之味。
皇帝看着她的舞蹈,思绪回到了从前在王府的日子。每当她到了瑞婕妤阁中,瑞婕妤的歌舞总是让她遗忘所有的烦心事,仿佛世界杂乱皆与自己无关,只静静享受着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清静。
一舞终了,皇帝已是沉醉其中,嫔妃们也脸色各异:琼妃如同欣赏寻常歌舞一般,嘉妃脸色如要裂开一般难看,徐嫔勉强稳稳心神,强撑着笑意,心中暗暗思考此事的前因后果。皇后将一切尽收眼底,自是乐得看嘉妃头疼,但是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一时之间却也说不上来,便也不再多想。
瑞婕妤回到座位,敬了一杯酒道:“嫔妾以此舞恭贺徐嫔娘娘芳诞。今日不胜酒力,此舞有些不如往常,还望娘娘恕罪。”
徐嫔回过神,忙道无妨,又对着瑞婕妤道了谢,却听得皇帝道:“是啊,朕记得瑞婕妤的歌舞一向是后宫一绝。如今见你跳这惊鸿舞,朕倒想起从前在王府时,佳人一笑倾城的时候了。”
听得此处,瑞婕妤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娇羞道:“多谢皇上夸奖。皇上还记得王府的良辰美酒,臣妾也一刻也不敢忘怀。”
话已至此,众人心中明白:今天徐嫔的寿宴,终究是成了瑞婕妤的主场了。皇帝虽然再不曾多言其他,然而席间眼神却不断飘往瑞婕妤处。嘉妃见此,不由得握紧了酒杯,入宫以来对瑞婕妤的诸多打压,不过是忌惮她曾经三千宠爱在一身。如今她一舞复宠,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再无心欣赏宴会歌舞。
待到宴席散去,皇后回到昭阳殿,仔细想着宴席上心中那一点不安的由来,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春兰见皇后心事重重,以为是在为瑞婕妤即将复宠而烦忧,便劝慰道:“娘娘,当日虽然安排瑞婕妤到未央宫就是想借嘉妃之手打压,可是如今嘉妃与庄嫔联手,又有徐嫔肚子里的孩子,瑞婕妤此时复宠,能够抗衡嘉妃,也不算坏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皇后脑中仿佛是河流打开了决口,近日的事如泉涌般浮现,渐渐织就成一张细密的网。庄嫔与嘉妃联手,无非是因为徐嫔在中间调和的缘故。而庄嫔与徐嫔本水火不容,不过因为钦天监之言才有了近日的亲近,所以自己才开始疑心钦天监是受了嘉妃指使以拉拢庄嫔。以至于后来自己查知瑞婕妤家中与钦天监有所来往,立刻便想到嘉妃与瑞婕妤同住未央宫,从而将整件事情与嘉妃联系起来。
可今日瑞婕妤的所为,嘉妃、庄嫔和徐嫔皆如晴天霹雳一般,若是瑞婕妤为嘉妃所用,嘉妃即使责怪瑞婕妤自作主张,也不至于恼怒至此。
许是为徐嫔的生辰布置许久,许是今日笙歌燕舞让人疲倦,皇后思及此处有些茫然,仿佛是问春兰,又仿佛是问自己:“若是嘉妃与瑞婕妤不睦,为何瑞婕妤要让钦天监说徐嫔的孩子是祥瑞之胎呢?”
春兰听得皇后突然提起钦天监,一时也有些愕然。此刻主仆二人细细思及过往,更是觉得瑞婕妤此举不知意欲何为,让本已逐渐明朗的钦天监一事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春兰劝道:“娘娘,此时一时想不出前因后果也无所谓,左右瑞婕妤位分不高,即使有些非分之想,也暂不能对咱们如何,咱们只需要静观其变。”
春兰如此言语,自是因为后宫之争本就从未停止,无论嫔妃们如何争斗,只要没有一方独大到能与皇后分庭抗礼,皇后就始终都是后宫之主。
可随着事情不断地揭开,却又引来了新的疑惑,皇后白日宴席上心中那一缕不安不断蔓延,令她夜不能寐:“瑞婕妤如何确实不要紧,可是与钦天监联手,就有些棘手了。何况如今钦天监自上次言中了战事,深得皇上信任....”说到此处,她心中的困惑仿佛都迎刃而解:是啊,钦天监怎么可能真的说中战事呢,必是有前线之人告知消息。而今日瑞婕妤能献舞复宠,不就是因为庄嫔先提出要吹奏笛音吗?她立刻吩咐道:“春兰,你下次出宫,记得吩咐父亲,仔细打探打探,庄嫔的外祖家与南境是否依旧来往频繁。”
春兰虽不知皇后为何突然从瑞婕妤提到庄嫔,但是见皇后的神情,却也知道此事十分要紧,忙答应了去安排,再伺候着皇后歇下。
因着是徐嫔生辰,虽然徐嫔有孕不能侍寝,但是皇帝还是宿在了景昌殿。而陪伴着圣驾的徐嫔,看着身边熟睡的皇帝,此刻心中的疑云大起倒与皇后的心情相差无几,只是她的心事却又与皇后有所不同:今日瑞婕妤复宠,确实出乎意料,可庄嫔事先并未说自己要以笛音贺寿,突然在宴席上出现的笛音让瑞婕妤有了献舞的理由,而从前庄嫔与自己不睦,不过因天象之说才彼此多了来往,嘉妃也露出了拉拢之意。
可是庄嫔真的完全相信了天象吗?如果她不相信,钦天监的说法让自己抢了本该属于南境的功劳,她心中怎会毫无芥蒂?如此这般,徐嫔心中更认定了瑞婕妤复宠是庄嫔在背后谋划,想起自南境大胜以来与庄嫔频繁来往,看似一致对抗皇后,实则庄嫔不过虚与委蛇,另有所图,心中便一阵发慌。
自此之后,瑞婕妤的复宠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湖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浪。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似乎都只在她的采茵阁中,大有刚入王府之时专宠六宫之势。连带着瑞婕妤身边的沁江和怜儿在宫中行走时,旁人也多敬她们三分。。
而本想故技重施的徐嫔,却被郑太医告知瑞婕妤所送之礼全部由太医院检验过后送出,绝无差池,也只得暂时安静下来。如从前一般,与嘉妃和蕙兰继续说笑走往,只是继瑞婕妤复宠后,她每每与蕙兰相处,总是心中有几分防备,蕙兰却恍若不知,依旧如从前一般。也许是徐嫔与蕙兰相处时总是思虑甚重,腹中的不适之症又有些反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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