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扑朔迷离(第2页)
皇帝立刻着人去传刘太医过来,却听赵全此刻进来道:“启禀皇上,兵部尚书吴大人正在紫宸殿侯见。”
皇帝听闻兵部尚书求见,便吩咐了皇后继续调查此事,匆匆往紫宸殿去。不多时,刘太医便来到了昭信宫,查过了那药,回禀道:“娘娘,此药中,确实加了蜂蜜,只因药大多苦味甚浓,所以常人无法察觉。”
徐嫔见状更是一声惨叫,那声音听着无比凄厉。兰芷见她如此神情,立刻跪下道:“娘娘,那药是奴婢看着熬的,并没有旁人插手。奴婢在一旁看着,一刻也不曾松懈,并无人靠近啊。”
皇后闻言心中一喜,问道:“那这药,都是谁去抓来给你熬的?”
兰芷想了想道:“徐嫔娘娘的药,都是郑太医去抓了给奴婢,再由奴婢来熬的。”
刘太医见状道:“皇后娘娘,今日郑太医并不当值,现下已经回府中去了。娘娘可要立刻传召?”
皇后虽心中想立刻将此案盖棺定论,但太医虽给后宫诊治,却并不隶属后宫,因此皇后若要去太医院传召尚说得过去,若要到太医府邸传召,便有些越权了。
皇后安慰徐嫔道:“你别急,皇上此刻在紫宸殿议政,本宫晚些时候会将此事上报给皇上,定不会放过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徐嫔微微点了点头:“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回到昭阳殿中,却见蕙兰在殿中等候。皇后吩咐了免礼,二人坐下后,蕙兰递上一个香囊道:“皇后娘娘,臣妾近日绣了一个凤穿牡丹的香囊,想要献予皇后娘娘。只是臣妾不知娘娘喜欢何种香料,故尚未装入香料。”
蕙兰呈上香囊,果然十分精致。本只有手掌大小的香囊上,凤凰却是绣的栩栩如生,皇后含笑接过,道:“庄嫔有心了。说起来,今儿个皇上曾与本宫说起,东境的胡氏已经到达京城,明日便会进宫。本宫也已经和皇上定下了她的位分,想来你们很快便能相见了。”
蕙兰见状,以为皇帝已经和皇后商议了让润瑶住到永福宫,正继续听着准备着说辞,却听得皇后话锋一转:“只是胡氏并非王府旧人,论位分也只能住到永巷中去,只得委屈一些日子,不过待到她位分够了,本宫也会酌情给她安排。如今徐嫔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本宫暂时也无暂无心力顾及其他的事。”说罢别有深意地看了蕙兰一眼,蕙兰心中了然:如果自己顺从皇后心意,那么她就会将润瑶安排到自己宫中。否则还不知会安排到何处,蕙兰年纪尚轻,又从边境而来,想到自己刚到王府那几年吃过的暗亏,蕙兰便有些心惊。面上却丝毫不露:“自是听从皇后娘娘安排,徐嫔的事,娘娘若有用得着臣妾的地方,臣妾一定为皇后娘娘分忧。”
皇后恍若无意:“如今就只有嘉妃和秦才人宫中有蜂蜜,今日已经查出,是徐嫔的药中有蜂蜜。”
蕙兰心知皇后之意,顺着她的心意道:“是,徐嫔的药一向是郑太医负责,郑太医又是嘉妃娘娘举荐,从前也只为嘉妃娘娘诊断。如今...”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皇后语气淡漠:“如此说来,嘉妃还真是用心良苦。不过本宫知道的终究不多,到底是庄嫔你常去探望徐嫔,想来知道的多些。”
蕙兰沉吟道:“嘉妃娘娘倒是时常去看望徐嫔,对徐嫔的饮食习惯十分了解。若是皇上问起,臣妾自当如实回答,不敢欺君。”
皇后见状,仿佛不甚在意,手中却紧紧捏住了蕙兰绣的香囊,道:“果然还是庄嫔知晓本宫的喜好。”
而在紫宸殿中,兵部尚书正跪着回道:“皇上,刚刚拿到的北境抵报。北境王爷在与北晋的战争中殉国,而小世子尚未成年。如今军心不稳,北境请求朝廷派一个将领,前往北境以稳定军心。”
皇帝登基后,本就经历了南境一战,如今北境也来势汹汹,甚至戍边王都战死沙场,可谓是雪上加霜。皇帝立刻召集兵部官员筹备事宜,又将高阶武将皆召到紫宸殿,君臣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兵部侍郎王卓睿上前进言:“皇上,臣以为,何大司马可以出战,前往北境,稳定军心。”
群臣听到此处,纷纷附议,何大司马也下跪请旨出战。其实,若要前往北境,何大司马固然是一个上佳选择,但是也并非没有其他人可选,只是此战来势汹汹,大家都有些怯意,然而近日早朝,皇帝便有些心不在焉,到了午后便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徐嫔娘娘小产,嘉妃娘娘和秦才人均已被禁足宫中。一个嫔妃小产,而另外两个嫔妃在此时被禁足,莫非期间有什么联系?群臣议论纷纷,却因是皇帝家事,不敢贸然过问。
而嘉妃王妍慧是王卓睿的妹妹,又是何大司马的外孙女,此刻何大司马挺身而出,无疑可以保护深宫之中的嘉妃。即便她犯下什么大错,在此战结束之前,至少能保性命无忧,只要能战胜归来,一切就会有转机。
皇帝见其他武将无动于衷,也有几分无奈,便让赵高去宣金门待诏,命大司马大将军何进领兵十万,一路北上,与北境金家军一起抵抗北晋。
群臣散去后,皇帝已经十分疲累,却听得外头来报说皇后已经查出了新的进展,便往昭阳殿去。皇后将白日刘太医所言回禀给皇帝,皇帝念及朝政,却又不便向皇后言明,便道:“皇后辛苦了,既然郑太医惹上了嫌疑,朕明日召他到皇后殿中问话就是。只是太医出宫方便,想要蜂蜜也未必需要从宫中获取,仅凭他是嘉妃举荐便定罪,有些为时过早。”
皇后还未知晓朝廷发生的事,因她家中父兄分别在吏部刑部行事,而今日的商议与他们皆无干系,并未到紫宸殿中共同议事。此刻见皇帝昨日龙颜大怒,今日却有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便觉得有些奇怪,更兼自己与嘉妃争斗多年,如今终于有机会一举灭之,自然不肯放过:“可是皇上,如果是郑太医所为,徐嫔的孩子是祥瑞之子,区区一介太医,想来不会如此大胆。不过皇上所虑也有道理,臣妾一定严加审问,早日查明背后隐情。”
皇帝似有无限不耐,皇后与嘉妃的不睦,他心中并非不知:“此事自然要查明,但是无论涉及何人,都一定要有实证,皇后既如此说,那明日,朕便一同来与皇后审理吧。夜深了,皇后早些歇息吧。”
皇后见皇帝抬脚就要离开,险些稳不住要倒在地上。本来她嫁入王府多年,内院之事,皇帝甚少过问,甚至姬妾们的升降与生死,都由自己做主。夫妻二人虽不说举案齐眉,却也相敬如宾。如今皇帝不仅要一同审理此事,更是在夜间离去,必是对她心生不满。皇后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泪水从眼中滚落下来。
而睿心殿中,蕙兰此时也并未歇下,尚在院内看着面前的紫薇花出神,却见安羽进来道:“娘娘,成了。奴婢站在凤仪宫旁的甬道里,亲眼看着皇上离开了昭阳殿之后,便去告知了皇后娘娘白日的事。”
蕙兰掐下一朵紫薇花:“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会办差了。如此一来,咱们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皇后,可是皇后终究还是把皇上惹怒了。也是瑞婕妤的父亲在户部任职,所以皇上一下旨,便立刻去筹备粮草,咱们的消息才能比皇后更快一步。”
提到此处,安羽仿佛有些不甘:“只是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嘉妃,眼见着便要定罪了,却连老天都在帮她。”
蕙兰仿佛并不在意:“其实,嘉妃不倒下也好。嘉妃若是倒下了,皇后没人掣肘,也就不需要本宫了。说不准,还会立刻将矛头对准咱们,如今嘉妃死灰复燃,皇后又一时失了皇上的信任,不再如从前般可以任意拨弄后宫,咱们才能喘一口气。不过为了润瑶,本宫也会顺了皇后的意思,只是能不能压下嘉妃,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东境郡主胡润瑶便收到了册封八品才人的旨意,跟随内侍进到了后宫之中。此前早已有嬷嬷告诉她今日黄昏时分,要去给皇后请安,并拜见各宫嫔妃,此刻到了永巷,便见过了伺候自己的太监小瑞子,给了打赏便独自进屋歇着。
到了规定的时辰,润瑶便开始起身梳妆打扮。因为是第一日见后宫众人,父亲早叮嘱过不要太过引人注目,她便挑了一袭水蓝色绣着几朵莲花的素锦,头上梳一个最简单的螺髻,戴上两朵水莲状的绢花,再插一支末尾雕着莲花形状的玉簪。既清新雅致而不惹人注目,又不失礼数。
待到润瑶来到昭阳殿,嫔妃们已经在殿中给皇后请过了安,只听得皇后宫中的掌事太监喊道:“胡才人到。”
润瑶款步上前,众妃见着她走进。只见眼前女子的眉眼处皆露出文雅之意,眉间有一颗朱砂痣,在她雪白的面庞上,有几分朱砂曾青霜雪容之意。然而除此之外,细品之下其实不过中上之姿而已。
瑞婕妤见此,仿佛松了一口气。润瑶已按着规矩向皇后跪下道:“臣妾永巷才人胡氏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说罢对着皇后行过了三跪九叩之礼,皇后便和颜悦色吩咐了起身。秋菊在原来秦才人的位置旁放了一个座位,又听得皇后道:“妹妹今日进宫,京中不比东境,妹妹可还习惯?”
润瑶含了一分恰到好处的恭敬:“臣妾一切都好,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说罢,春兰便开始对润瑶介绍在座的嫔妃,只听春兰道:“嘉妃娘娘和秦才人尚在禁足,胡才人今日是见不到了。”说罢便从琼妃起,按着位分一个一个引见。润瑶一一见过,在看到蕙兰时,含了几分喜意,蕙兰也投之一笑。
皇后待到润瑶一一拜见坐下后,便道:“这位便是东境的胡才人了。往后咱们便又多了一个姐妹作伴,妹妹初来乍到,对规矩礼仪或有不熟悉的地方,姐妹们也应当多多指点才是。”
众妃闻言称“是”。蕙兰却是一惊,后宫中人说话都只说三分,皇后说的是多多指点,可来日嫔妃们真对润瑶有何为难之处,便都大可推说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想到此处,她对着皇后福了一福:“皇后娘娘,胡妹妹来自边境,倒是与臣妾是一样的。或许臣妾与胡妹妹有着一样的经历,指点起来也轻松一些。”
皇后默默地喝了一口茶,道:“如此,便有劳庄嫔了。不过胡才人虽是初来乍到,但这几日也当按着规矩到每个嫔妃宫中拜见。只是嘉妃和秦才人尚在禁足,便不必去了。”说罢眼睛从蕙兰身上划过,定在润瑶身上:“近日徐嫔的事让本宫烦扰,多亏了庄嫔常到本宫这里帮着本宫料理一些六宫的事。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多问问本宫和庄嫔。”
此言一出,众妃的目光果然都定在了蕙兰身上,带了几分嫉妒,蕙兰只假作不知。而润瑶不明就里,只得应下了皇后的吩咐。
众妃散去后不多时,皇帝传话让皇后到景昌殿。皇后到时,见郑太医、刘太医均已跪候一旁,皇后行过了礼。皇帝一扬首,刘太医便道:“皇后娘娘,徐嫔娘娘那日吃下的药的确是有蜂蜜,可是方才臣去查过了药渣,里面却并无蜂蜜。”
此言一出,莫说皇后,就是徐嫔也一惊。芷兰早已跪下道:“娘娘,那日的药,真的是奴婢自己亲自盯着的,绝无差池。”
郑太医也慌忙道:“皇上,老臣将药给了芷兰姑娘后,便由她为娘娘煎药,其余的老臣一概不知,既然药渣中没有蜂蜜的气味,那就不干老臣的事啊。”
徐嫔那日只不过是直接在自己吃的那碗药中加了蜂蜜,以坐实郑太医的罪证,引向嘉妃。却不想自己遗忘了药渣是必在太医院存档的,如今骤然出此变故,徐嫔只觉头晕目眩。皇帝听得此处,目光从皇后、郑太医、芷兰身上一一飘过,最终定在徐嫔的面上。
看到皇帝这般神色,徐嫔更是心下不安,泪水几乎是夺眶而出,却反而显得她此刻的伤心更真实了些:“太医,芷兰,那本宫这蜂蜜,到底从何而来?”
芷兰早前一口咬定,此药是自己一人所煎。如今若是矢口否认说旁人插手,反而惹得皇帝疑心,便索性一口咬死道:“奴婢真的不知啊。”
皇后见此情形,知扳倒嘉妃是无望了。为着庄嫔告知自己的北境战局,皇帝本就有让郑太医自己承担之意,如今连郑太医都洗脱了罪名,只怕因着战局和皇帝的愧疚,只会不日嘉妃的恩宠便会更甚从前。
这本是一件十分明了的事,却每当接近真相之时,就又出现了变故。而药渣中没有的蜂蜜却在药中出现,更让皇帝心中举棋不定。见徐嫔的悲伤不似作伪,想起此胎给南境带来的顺利和徐嫔初为人母时的喜悦,对徐嫔也越发爱怜。
但此时前朝的事情更让他担忧,他更无心亲自追查下去,于是便下了口谕:“郑太医在宫中伺候多年,想来近日也有些疲累,恩赏十日休沐,便不必再入宫当值了。徐嫔小产后,身子需要调养,便由刘太医举荐一个太医来为徐嫔先调养着,坐着月子最忌见风,过段时日身子好了再出门吧,也不必日日往昭阳殿请安了。另外,此案事关重大,皇后务必要查清缘由,给朕一个真相。”
殿中之人纷纷称是,皇后也知此处不宜久留,匆匆回到了昭阳殿。见着旁人都离去后,徐嫔再按捺不住,恐惧之意如同蛊虫般蔓延到她身体的每一处,芷兰慌乱道:“娘娘,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啊?”
徐嫔的心绪也如同乱麻一般,良久,她道:“你给本宫说说,本宫这个药一向是怎么煎的?”
芷兰回忆道:“按着太医的嘱咐,娘娘的药需要先将太医所送来的药小火煎开了,再将药汁倒入紫砂药罐中,大火烧开直至只有一碗药那么多为止。”
徐嫔仔细回想着芷兰所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咬了咬牙,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虽然此事与郑太医无关,但是未必与嘉妃无关。再不然,还有一个秦才人,总不会是咱们的错,你去把那个紫砂药罐拿来,另外,上次的东西可还有?”。
芷兰忙道:“有的,当时娘娘怕不能一举扳倒嘉妃,所以奴婢便留了些许,以便不时之需,奴婢这就去取。”说罢,她不敢耽搁,立刻去把徐嫔吩咐的东西取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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