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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君心(第2页)

    “嘉妃,你僭越了。”闻声望去,却见皇帝身着玄黑色夹金线绣龙纹朝服,头冠也还未曾更换,想是刚下朝便到了皇后宫中。

    众人忙起身问安,皇帝吩咐了赐座,唯嘉妃依旧跪于原处:“臣妾并非对皇上处置有所不满,只是无心之言,万望皇上恕罪。”说罢拜倒在地,皇帝不置可否,只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

    皇后不欲继续与她纠缠,忙扯过了其他话语,以免她再当着皇帝的面说出什么梗不堪的话来:“这个时辰,想来皇上是刚下朝吧,这么着急到昭阳殿,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臣妾吗?”

    皇帝由着宫人将朝冠摘下,方才坐下道:“今日早朝,钦天监上书,说是南楚一向重视巫卜之术,所以要朕提前准备予宁公主的八字,要送到南楚是与凌王合过。南楚那边也会很快送庆成长公主的八字到钦天监来合,朕是来叮嘱皇后准备一下。”说罢眼光往嘉妃身上一扫,“不料倒是在门口听见如此说辞,朕来得倒真是时候了。”

    皇后闻言心下一惊,也不知皇帝听进了多少,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赔笑道:“臣妾定会按皇上吩咐,将予宁公主的婚事准备妥当,请皇上放心。”

    润瑶刚喝下一口茶,听到此处漫不经心地将茶杯放下,檀木所制的案几与白瓷茶盏轻轻触碰,发出一声难以察觉的闷响。

    琼妃见帝后均提起女儿婚事,忙起身道:“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对予宁的婚事上心,想来此事也要说定了,臣妾今日回宫,定会亲自跟予宁说一说这桩喜事,让予宁早做准备。”她神色仿佛松快而喜悦,但是发出的话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皇帝心下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劝道:“予宁一向是朕与你的掌上明珠。既然公主的婚事皆是父母之命,一会朕会随你回宫,一同告诉予宁。”

    听到此处,润瑶不动声色地朝琼妃的方向望去,琼妃坐回位置上,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正对上润瑶的眼神,彼此皆是了然与心安。

    皇帝和琼妃一同回到了柔仪殿,却听得宫人回禀道予宁去了上林苑。皇帝本就少到琼妃处,如此一来倒不好立刻回去,也便和琼妃坐下一同下棋说话。

    皇帝见琼妃有些郁郁,也知她心事。其实父母都是疼爱孩子的,皇帝内心又怎会好受?只是国事为重,予宁嫁到南楚可以给大周减少战事,使边境百姓免于战乱,亦是无可奈何。

    皇帝拿起一颗白子,落在错综复杂的棋盘上,劝慰道:“你放心,予宁是朕的长女,即使远嫁,也必得是如意郎君。朕也去打听过凌王,他是南楚的太后侄女魏氏所出,南楚的皇后乃当初与南宋联姻所娶,多年来无所出。而如今魏氏已居夫人之位,膝下有两子,凌王是她的长子,而她的幼子尚不足两岁。”

    琼妃倒不曾想皇帝已经为此打探了这许多,略略有些吃惊:“夫人?”

    皇帝淡淡一笑:“夫人是南楚嫔妃位分最高的一阶,堪比我朝一品四妃。你在宫中位分仅次于皇后,予宁嫁与她的儿子,倒也般配。只是,予宁自幼养在宫中,而凌王又是魏氏的长子....”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琼妃却懂得了他的意思:若是来日凌王登基,予宁自会成为皇后。而予宁自幼养在深宫,也是受皇帝宠爱,恐怕未受过挫磨,难以弹压嫔妃。

    琼妃想到此处,心中更觉酸楚,盘算着道:“皇上为予宁打算长远,臣妾铭记于心。若这般说来,这桩婚事想来予宁也能慢慢想明白的。”她抬头看见皇帝满意的神情,暗暗吸了一口气,仿佛不经意般:“只是予宁能嫁与如此郎君,那想来即将进宫的庆成长公主的出身必定也不会差了?”

    皇帝伸出手与琼妃的手相握,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表达出自己对予宁同样的关心:“你一向甚少管旁人的事,怎么如今倒关心起来了?庆成长公主乃是南楚太后的嫡公主,自是出身高贵。”

    琼妃听得此处,有些讪讪的:“臣妾哪里是关心旁人,不过予宁即将嫁入南楚,想来若是庆成长公主与凌王殿下和睦,她入宫以后,也可....”

    皇帝见婚事刚刚说定,她便已经如此为予宁打算,心中的愧疚与无奈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日光透过窗户照在棋盘上,黑白交纵的棋子晃得他有些发晕。琼妃见棋局已定,便命人撤掉了棋盘。

    琼妃的语气满是慈母的忧心:“只是臣妾素来不知南楚风俗,更不知长公主的喜好。来日她进我大周后宫,也不知如何与她相处。只盼着予宁这孩子能入乡随俗,不要太过思念故土。”

    一席话说得皇帝亦是感慨:“你自幼在京中长大,咱们又如何得知南楚旧俗呢?若是在南楚边境的官员,倒可能知道些。说起来这宫中知道的,便只有....”

    皇帝说到此处,仿佛意识到什么:南楚与东南两境向来多有战争,若是南楚长公主加恩进宫,风光无限;而蕙兰却一直幽禁在睿心殿中,难免寒了南境将士们的心。而南楚求和也不过是因着缅夷之乱,自顾不暇。若是南境将士寒了心,南楚再起野心,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想着,皇帝不免也有些犹豫,抬头对上琼妃懵然不知的神色,忙喝一口茶掩饰过去。却仿佛与平时所饮不同,奇道:“是云南贡上的普洱?”

    琼妃笑道:“皇上好灵的舌头,予宁入夏之后胃口便一直不好。太医提起普洱也有养胃之效,臣妾便取了此茶泡了给予宁日日喝下,倒是臣妾疏忽了,臣妾立刻给皇上换上您喜欢的武夷茶。”皇帝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内心却在暗暗思忖着,耳边仿佛尽是嘉妃那句“庆婕妤也住永福宫,不过她是皇后娘娘的侍女,倒也不可能知晓前朝之事。”不知怎的,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与从前永福宫的宫人溺毙时的那一丝震惊渐渐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琼妃也不扰他,称自己让宫人去找予宁回来,便去替皇帝换茶。待到他回来时,皇帝已有些疲倦,斜靠在小窗下的榻上,琼妃忙命人将皇帝扶到床上。皇帝摆了摆手,将宫人们遣开,语气淡漠而疲惫:“嘉妃今日所言,或许并非全无道理,永福宫中,并非只有庄嫔一人居住。琼妃,你一向置身事外,此事你觉得,朕是否处理得太过草率?”

    皇帝语气虽毫不在意,然此事当初涉及朝政,皇帝龙颜震怒,更有久不理事的太后出手彻查,琼妃如何敢随意说话,只得诺诺道:“皇上,臣妾...臣妾一向不懂这些事,何况事涉前朝,皇上的处置,想必有皇上的道理,臣妾不敢妄言。”说到此处,她已然跪下,皇帝见她如此诚惶诚恐,轻轻叹了口气,便要亲自扶她起来。

    琼妃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神色,勉强坐回榻上。皇帝与她并榻而坐,这久未出现的亲昵倒让她一时有些讶异。皇帝的衣服上渗着龙涎香的气味,缓缓吸入,让人更觉心安。

    皇帝仍是那般淡漠语气:“朕是想着,南楚庆成长公主进宫,若是庄嫔依旧禁足,难免会让南楚生了狼子野心。来日周楚不和,也会让予宁在千里之外更举步维艰。且如今此案已是死无对证,就算是庄嫔做的,禁足了这么些日子,她也算受到了严惩。”

    琼妃似是有些犹豫,抿着嘴唇并未答话。皇帝见状,也不免蹙了蹙眉,却也耐着性子道:“虽说庄嫔母家素来与南楚不和,可庄嫔想来也识大体,不会与庆成长公主有龃龉,长公主在后宫无烦心事,予宁在南楚也能多得到凌王的照拂。”

    琼妃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得体而圆满的笑容:“是,臣妾明白。予宁联姻是为了大周百姓,皇上所虑必有皇上的道理,只要是为国为民的事,臣妾决无异议。”

    到了午膳时分,予宁公主才从上林苑回到柔仪殿,三人难得地一同用了膳。皇帝与琼妃缓缓道出南楚联姻之事,予宁虽神色震惊,却也不哭不闹,只道:“既是大周公主,位尊而无功,社稷若是需要,儿臣自是义不容辞。”

    于是此事便这般定下,皇帝感慨之余,对琼妃母女的愧疚之情也日益加深,吩咐了皇后提前按一品德妃的位分给琼妃安排供奉,只待正式册封。

    而令后宫其他人不曾想到的是,皇帝在九月十二日突然下旨,解除了蕙兰的禁足。蕙兰解禁的当日便让人传太医到睿心殿,却得知郑太医并未当值,索性直接闭门谢客,连润瑶都被挡在门外,众人也只当她禁足期间衣食不周,以致身心疲惫不愿见人。皇帝见状也只是去看了看,吩咐了太医好生照料便回了养心殿。

    由于再过几日便要选秀,皇帝便到昭阳殿商议此事。大周三年一选秀,往往经过层层选拔,才有诸多如花的妙龄女子来到殿选,得见天颜。为显皇家威仪,历来帝王都对殿选极为重视。

    此刻皇帝正与皇后商议殿选具体事宜,却听得外面赵全回禀:“启禀皇上,睿心殿的安羽姑娘来了,说有要事禀报皇后娘娘。”

    皇后面色有些不豫:庄嫔黄昏时分便称病未曾到昭阳殿请安,此刻皇帝在昭阳殿,却派侍女来通报要事。然而皇帝在此,皇后也只得按下心头不快,让安羽进来禀报。

    安羽进殿磕了个头,便先行请罪:“奴婢知道皇上此刻在皇后娘娘的昭阳殿,此刻打扰皇上和娘娘,是奴婢的不是,请皇上皇后恕罪。”

    皇后并不吩咐起来,只假意关切道:“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庄嫔的身子有何事?此刻请了太医到睿心殿吗?”

    安羽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欢喜:“庄嫔娘娘禁足以来便身子不适,晚膳后传了太医来看,说是娘娘有喜,已经两个月了。”

    听得此句,皇帝多日的烦恼仿佛一扫而空,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当真?”皇后手指微微发颤,见皇帝并未注意自己,忙将手收入袖中,笑道:“恭喜皇上了,也恭喜庄嫔,皇上和本宫明日会去看她,让她好好歇息。”

    安羽得令退下,皇后看着喜形于色的皇帝,不动声色地提醒自己皇后的身份,必得贤良淑德、母仪天下。她略略思索,对皇帝说道:“皇上,既然庄嫔妹妹有喜,那循例本该是要进位的,不如趁着大封六宫,也一同给庄嫔晋了位分。只是日子近在眼前,怕是有些仓促,委屈了妹妹。”

    皇帝也赞同皇后的安排:“无妨,庄嫔安胎要紧,虽然仓促,却也省去了许多繁琐礼仪。依皇后看,给庄嫔进什么位分合适?”

    皇帝言语虽是询问皇后的意思,可盯着皇后的眼神却目光如火,仿佛要将皇后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皇后想到从前嘉妃在昭阳殿之语,暗暗愤恨,面上却丝毫不露,顺着皇帝心意接着话:“臣妾以为,妹妹禁足良久,案件已成悬案,之前的事端也未必是庄嫔的过失。若是进位过低,怕是后宫人等会以为皇上和臣妾还在恼怒庄嫔,更蒙了这不白之冤。为保妹妹清白,不如进妹妹为庄妃。”

    听到此处,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皇后甚是识得大体。此案从八月十六就已无从查起,庄嫔禁足至今,受的委屈是当好好安抚。另外,庄嫔既然解了禁足,胡贵人也可迁入永福宫居住。”

    皇帝虽是点头,皇后仍察觉到了那一丝不满,她福了一福:“是臣妾的疏漏,一直忘了胡妹妹位分已足却未分封宫室。”

    皇帝随意吃了一块太师饼:“后宫不比东宫,三宫六院,皇后不能面面俱到也情有可原。”皇后刚松一口气,却又听得皇帝道:“只是后宫之事从无小事,皇后一人照管不过来,不妨如从前在东宫时一般,让嘉妃助你料理一二。”

    皇后如遭雷击,半晌才反应过来,勉强笑道:“从前在东宫,嘉妃妹妹便极为能干。臣妾明日会下凤谕,命嘉妃协理六宫,后宫安宁,皇上才能安心于前朝。”。

    皇帝点点头,又与皇后商议起殿选事宜来,直到倦意袭来,才与皇后入殿睡去。看着身旁熟睡的皇帝,皇后强忍住自己的泪水,年轻男子的身躯就在自己身旁,在漫漫黑夜仿佛能给自己带来温度抵御秋风的微凉。可他的心,却终究是与自己渐行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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