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听越觉得奇怪，便问：“老板娘既叫他相公，到底与小姐是什么关系呢？”

    老板娘道：“那是旧事了。小姐曾做烟柳，后退市，便找个名目与卫相公假成亲。但他二人其实都对彼此有意，我也劝过小姐假戏真做，但她就是不同意。如此，他二人就这么过来了。”

    我想再问些多的，只听店主从院外进来了。

    “卫老弟？卫老弟！”

    老板娘道：“相公刚出去了。你个老骨头，又与他说了些什么？”

    店主汗流浃背，道：“我去小姐墓前看他，谁知他在那挖坑，说要把自己也埋了；吓得我一身冷汗，急忙劝他。偶然说起你与我提过小姐有一绿袍，他听了便急了起来，慌慌张张跑来寻你。我怕他出点事，奈何腿疾追不上他。他到底来做什么？”

    老板娘道：“不清楚。看了那袍子，说是他赠与小姐的，便又出去了。”

    “他走时可曾说了些什么？”

    老板娘略一停顿，惊叫道：“不好！他说‘再无牵挂’只怕要做傻事！”

    “快去寻他！”店主心急，一转身腿不稳，便摔在了地上。

    我与阿兄赶忙将他拉起，说：“莫慌，卫先生定是去小姐墓了，我与阿兄这就去找！”

    于是我与阿兄在前，老板娘扶着店主在后，急急奔小姐墓而来。

    “这姓卫的从来不让人省心！”老板娘边走边骂：“还有你个老骨头！无端与他说这些做什么？”

    店主道：“我就是为劝他自重，谁知道那袍子到底什么来历？还是先别骂了，找到他要紧。”

    阿兄记性好，虽是两年前去过，但还记得山路；他体力也强，一会便将我三人甩在后面。我一边跑一边思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听卫纾说了那些，又听老板娘说了那些，却越听越糊涂；花魁娘子、穆将军的先锋官和那遗留的绿袍子，他们之间究竟有何公案？

    沿着山路跑了有半柱香功夫，衣襟早已被汗水湿透。再看老板娘和店主，更是喘息不止，而此时，我们才到了那小石阶下。

    阿兄早已上去了，却没听见什么响动。我们三人一边爬一边不敢多想。这小石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我们上来时，只看到阿兄直直站着。

    而在阿兄前面，卫纾已经抱着小姐的墓碑死去……

    ……鲜血从他扎向心脏的匕首处流下，染红了墓碑一角。老板娘哭叫着奔他而去……

    终究还是没有来得及。

    “误了，是红缨误了你啊，小姐……”老板娘跪在小姐墓前，不知说些什么。

    上次我们走时，卫纾就跪在小姐的墓前，而今日我们再来，他就在小姐的墓前自尽了。

    我与阿兄帮着老板娘和店主，将卫纾葬在了小姐墓旁，他自己挖的坑里。虽然亲手埋葬了他，可我依然无法理解此人的做法。

    处理完这一切，我与阿兄向老板娘告别了。她憔悴了许多，好像把这两年停驻的时光又补了回来。但她依然尽力笑着，说等着我俩下次再来。

    我便与阿兄一起北归了。但卫纾和花魁娘子之事一直在我心头萦绕。我明白这两人之间必然有很长的故事，但斯人已去，或许我永远无法知道了。

    出城前我再次回头，回头望着这繁荣的临安。它成为都城不过几年光景，就将当年故都的灾难淹没尽了。想必那花魁娘子和卫纾之间的纠葛，也很快会被人遗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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