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道:“也有可能是个女子。”
仙郎道:“女子又如何?珠儿与红缨都是女子;干爹也说,珠儿学武,比男子还刻苦些,就是女子,也没什么的!”
红缨道:“小姐既喜欢,便画圈吧!”
仙郎便催促她撕起花瓣来。
易安在一旁看着她俩用杜鹃花瓣在自己的词上涂了个圈,觉得有趣,便上前说道:“我看这词,未必是好的。”
仙郎回头,见一青衣女子,纤纤细体,婷婷而立;明眸烁目,朱唇玉齿;眉染秋愁,面含春丽;不施粉黛,自有一种非凡气质。仙郎看呆了,一时失了言语。
红缨道:“这姐姐好没道理!你觉不好便是不好的;我们觉好便是好的,就不知文无第一之说?”
易安笑道:“自然知道,故来请教,这词好在哪里。”
一听来人要请教她两个小姑娘,红缨也怔住了。又说:“好便是好的,还需得理由?”
易安点点头:“从心从感,最适赏文;但古来矫作者甚多,都以为自己能分得清原作之意,辩得明作者所想,还以此写下文论、文选,自视导引,实际最是虚妄……”
“阿姐这话偏颇了。”仙郎说。
易安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灵质的小姑娘,问道:“怎么?”
仙郎道:“如阿姐说的,诗文本意,自然只有作它们的人才知晓,他人必定是难懂的;但诗文一出,便不是作者一人之物了,就好像这里挂着的条幅,专为给他人欣赏,他人如何解,都有道理,原作者也奈何不得。”
易安俯身摸了摸仙郎的脸,问道:“小姐能有这般见识,想必有个好夫子吧!”
红缨听了,笑道:“夫子是好夫子,学生却不是好学生;她都气跑好几个先生了!”
仙郎臊得脸红,转身作势要打红缨。
红缨为开脱,又问易安:“姐姐觉得这词不好,又不好在哪里?”
仙郎也想知道,便定定望着易安的脸。
易安将写着自己词的条幅捋了捋,说:“有心求索,实则无力,故作大气,自娱之语。”
她说这话时心是最痛。但仙郎哪里懂得,便问:“为何?”
易安望着她,又是一笑,问道:“可知杜子美?”
仙郎道:“是诗圣,自然知晓!”
易安点点头,接着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一句如何?”
仙郎道:“爹爹说他心中想着百姓,不愧圣贤之名。”
红缨却说:“可他不是自己都住的破茅草屋吗?”
仙郎执拗,道:“就是如此,他还能念着天下,更是难能可贵的!”
易安道:“古往今来,文人动辄‘天下’二字,但他们之中,又有几人真能亲临天下呢?故他们口中之天下,最是虚妄的。”
红缨说:“写花草太过小性,写天下又太虚妄,文人也真是不易!整日写诗作文的,究竟有何用处呢?”
易安苦笑道:“不过是派遣心中忧闷而已。他们最是可怜的,有天下之心,却无天下之力,只能做些诗文,以此自安罢了。”
红缨本以为她是看不起文人的,现在一听,又觉得她对文人似乎很同情,终不知她到底什么意思了。
仙郎也似懂非懂,只觉她话未说完,便把那首自己圈了的词又看了一遍: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1]
[1][宋]李清照·《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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