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丰飙车往下,感受风从耳边刮过,光头冰冰凉。
路过村庄时,切间大叔喊停了他,与他勾肩搭背。
文丰一抖肩膀,把切间大叔的手震落:他不喜欢跟男人勾肩搭背。
切间大叔叼着烟,笑哈哈的不以为意,建议道:“听说文丰你在张罗着给德明寺换新佛像?那怎么能少得了我们呢?每次上山的时候,都要多亏了佛祖保佑啊,也让我们出一份力如何?”
“阿弥陀佛,切间施主,村里大家给的帮助已经很多了,小僧无功不受禄,已不能要求更多。”
“你这和尚,当了主持就拿架子,叫什么施主,叫大叔!”
切间眼睛眯了起来,文丰从心微笑道:“好的,切间大叔。”
“这才对嘛。”切间大叔扔掉烟头道,“那这样,我先把你的薪水结了,你先去张罗,到时候村里的男人们都去搭把手,这总没问题吧?”
“阿弥陀佛,小僧平日里已攒了百步路中的九十九步,切间大叔把薪水提前结了,正好搀扶小僧走过这最后一步,是莫大的善缘。”
切间大叔挥挥手臂,做驱散状道:“哎呀呀,酸不可闻,酸不可闻,跟老主持学汉文把脑子学坏了!在我们面前就不能正常说话吗!”
“切间大叔你要晓得,当大师也是要拿腔拿调的,不然谁给我佛供奉?没有人给我佛供奉,就等于没人给我供奉,没人给我供奉,那我就没饭吃,我没饭吃,那就要饿死,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听到这熟悉的强调,切间大叔颇为受用地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跟我来拿钱,我去招呼村里的男人们……啊,对了,学校里那么多苦力不用可不是浪费?也得把他们拉上才行……”
切间一边走一边打坏主意,想着把进修学员拉来做苦力,脸上渐渐露出周扒皮的笑容。
文丰提前预支薪水后,用切间大叔家的固定电话预定了佛像,得知那边有现成的后,跟切间、村长等一众村里男人,开轻卡去迎佛像。
偌大的佛像,在男人们的号子声中被抬上轻卡后车斗,男人们分左右两边坐好,牢牢扶稳佛像,文丰“把舵”,又由切间大叔开一辆面包车,接上学员,众人直奔寺庙。
路上很颠簸,尽管男人们用力把稳,佛像还是上下颠动,不知是谁先开头唱道:
“啊——
“伐完木后一升饭,吃得饱饱的。
“嘿!
“像牛睡着一样——打着鼾。”
文丰也加入合唱:
“砍了树也欠债,砍了树也欠债……“
无尽的林野被男人们抛在身后,就连城里来的学员,也有种苍远的感觉,却没法跟上他们的音调,只能静静听着。
在这古老的歌声里,他们感觉自己就像外人一样。
……
来到德明寺,即使知道这是上个世纪的建筑,众人也讶异于它的苍老,年纪稍微大些的男人,还会记得自己小时候,跟大人上山,在老主持带领下一砖一瓦建起德明寺的事情,没想到它现在已经这样破败。
现任村长摸着刷了白灰的围墙,感叹道:“文丰有心了,这还是父辈建起来的,可不能在我们手上破落了啊!”他回身向众人招呼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切间大叔扛着从驾驶室拿出的极粗的缆绳道:“就是啊!”
“是啊,是啊!”
“建庙上来玩的时候,老主持当时还给我指过松毛糖吃!”
“你也吃过?”
“我还摘过毛桃和猕猴桃呢!”
“是啊,埋米糠里,过几天又软又甜!”
老主持这是带了儿、孙两代孩子,所有人都记着他的好呢。
看着掉漆的佛像,村长感慨道:“这佛像也有五十年了吧?”
切间大叔把缆绳往地上一扔,松松肩膀道:“不止,这尊佛像,也是文德大师当年从本家言真宗的本山……好像是佛峰山山顶的金刚寺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