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绳白当然知道，好不好是做出来的，可奶奶的葬礼只有一次，她又怎么能像妈妈说的那样，随便办一下，然后用第七天、第四十九天的法事补偿呢？

    墨绳白无法反驳，与其撒泼，她更愿意不说话，用沉默来拒绝。

    文丰叹息道：

    “说一个故事吧，小僧最喜欢说故事了，这个故事是马尔克斯讲给小僧听的。

    “阿玛兰妲从死神那里明确得知，自己将在亲手织的寿衣完成的当天傍晚死去。于是阿玛兰妲极尽奢华，甚至一再将寿衣拆散重新编织，只为了拖延死神的脚步。

    “直到她看到，同龄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离去，终于明白，一个人等死不可怕，可怕的就在于这把打开死亡大门的钥匙，握在自己手上，而自己却无法避免，只能向着死亡一点点迈进。

    “在经历这人世间最高等级的孤独后，她已经无所畏惧，于是故意加快编织的速度，慨然投向死神的怀抱。只因为世界不过身外之物，她的内心不再为任何苦痛而波动。

    “小僧想，如同墨绳老施主这样的老人，应该也早已明白这一切，而不需要像小僧一样从别人的叙述中了解，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死亡，离去的时候，也会没有痛苦、没有恐惧、也没有烦恼。

    “一如她在睡梦中离去，走的安详。

    “拥有这样老人的子孙，也该知道她已经走到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也应该明白死亡的到来无可避免……

    “从而早早做好准备。

    “之所以葬礼并未按照老人的心愿举行，也并未按照你的心愿举行，不过是老人随和，不介意葬礼的形式，而你害怕面对她的死亡罢了。既然如此，就只好由和尚我来办一场约定俗成的葬礼。又怎么能责怪老人走的突然，责怪和尚办的葬礼不和你的心意呢？”

    话毕，文丰只是双手合十，脸上也没有笑容，向墨绳白鞠躬道：“一应事宜，死者为大。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容后责罚，小僧一定接受。至于现在，无须担心，因为有小僧在。”

    说完，文丰睁开眼睛，拿出法轮转动，在铃铃声中，缓步走向蒲团，放下转轮，拿起念珠，敲响木鱼，阵阵梵音自文丰口中传出，拥有抚慰心灵的力量。

    听到文丰的话，墨绳白看向低垂的夕阳。

    原来奶奶之所以没有一个好葬礼，都是我的错……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于是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带着嘴角的鲜血，跪坐在蒲团上。

    你这和尚，说的倒是挺漂亮，现在重新找人肯定是来不及了，就看看你做得怎么样吧。

    不过葬礼之后，就不要怪我去市役所查你个底朝天了！

    要是资格不够，当心进监狱捡肥皂，凭你这张脸，相信一定会被好好招待的！

    可是终究还是自己对不起奶奶，于是墨绳白跪下叩首，久久没有起来。

    等墨绳夫妇回来，文丰停下诵经，吩咐道：“请坐于蒲团上，小僧将于此地诵经，二位也应该为逝者守夜。可彻夜看守烛火线香不灭，此谓之‘通夜’；若中途困顿，也可只受两三小时，此谓之’半守夜‘。”

    文丰看了眼窗外，太阴之光升起，收回视线道：“如此，便开始吧。愿逝者安息。”

    “愿逝者安息。”X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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