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还是把暴行晾在了一边。

    这可不是苍硕能决定的事。

    穿戴全套装备后，苍硕只来得及进行6次威胁等级3和3次威胁等级4的模拟战，近卫局的重型直升机就从罗德岛的甲板上空低飞掠而过，在4号甲板车辆坞舱外的紧急停机坪降落。那架直升机设有厚重装甲，采取独特的暗蓝色碎片迷彩涂装，是罗德岛干员们从未见过的型号。听着诗怀雅的催促，苍硕才慌慌忙忙前去迎接。

    完全忘掉了和暴行的约定。

    真正的地狱教官，第5联队的主官【典狱长】，他终于来了。

    这是个西装革履，身形料峭如刀的中年男人，他留All Bak背头、脸型瘦长，五官轮廓锐利如刀削，种族不明。沿着登机梯离开直升机舱的过程中，典狱长的随从都被桨盘掀起的下洗气流吹拂，衣物狂乱翻飞。

    可典狱长的身边却如真空，没有一丝紊乱的气流拂过他的衣领和发梢。

    典狱长在苍硕身前十尺停步，苍硕耳边的风声和轰鸣瞬间消弥无踪。他的谈吐随和，话音却如铜钟般洪亮，直接贯入苍硕的耳中。

    “苍硕博士。”

    苍硕受到震慑，本能想要后退，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这种丢人的举止，回应的语气缺乏底气。

    “晚上好，典狱长。”

    典狱长的目光如候猎的猛兽，扫过苍硕的身躯。

    “听说陈警司对你的训练已经结束了。”

    苍硕当即紧绷神经，斟酌词句，自我评价相当保守：

    “是的，我勉强能使用长杆武器作战了。”

    没想到典狱长对他的审视结束，直接作出了后续安排：

    “那就集结你的队伍，夜间2点，我们出发。”

    苍硕疑惑瞪眼：

    “集结队伍？去哪？”

    “龙门外环，清剿一个整合运动据点，向我展现你的真实能力，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

    谈话如此简洁，典狱长与苍硕擦肩而过，进入舰内，前往飞行甲板，察看其他联队的训练状况。

    给博士留出准备的时间。

    下个挑战就这样横刀杀入，近在眼前。

    ………………………………

    6小时后。

    龙门上空，罗德岛的5号直升机【抄家伙】号正以150公里的时速巡航，飞往贫民窟的北界，准备对龙门外环的一处工厂旧址发起突袭。

    苍硕坐在机舱的右前端，打量队伍的阵容，对照手中的作战预案，再次肯定地点头。

    这回他底气十足。眼前的队伍有着全罗德岛最豪华的阵容——先锋编有德克萨斯和清道夫，后者由暴行从因陀罗的酒吧找来；狙击干员是陨星和能天使，能天使采用临时装备出阵；暴行本人和拉普兰德作为近卫参战；重装干员临光兼任医生，防止嘉维尔在队伍中制造恐慌的氛围；由于这是声名显赫的典狱长交待的任务，阿米娅亲自上阵，和伊芙利特构成术士双强；特种干员则由梅尔作为中坚，此外还捎上了对龙门贫民窟地形【无所不知】的暗索作为向导和参谋。

    先前苍硕偶尔指挥二线队伍来龙门执行任务，击败整合运动的零星部队几乎没有遇见过困难，如今黄金大队出击，博士自然无所畏惧，绝对要好好完成这次任务，不能让典狱长看了笑话。

    但坐在苍硕身边的临光仔细端详苍硕的行头——【铁笼】装甲底盘和【反丰蹄顿流体】防护服的身体，就像近卫局的高级防护背心和先前那套战斗深潜服的组合，L993长枪收拢，斜倚在座位边，他的左臂还加挂了带有齿槽的七边形轻型盾牌，盾牌中保有刀鞘，容纳一把折叠式的D32钢猎刀L357作为近身防御的最终手段。

    作为对比，临光身上的金属盔甲在卖相上明显更结实，因此临光还是千分不安：

    “真的没问题吗，博士？这就亲自上阵了？至少磨合一下装备……”

    苍硕倒是信心充足：

    “我有好好适应过了，临光，这套装备毕竟是用大价钱买的，我很轻松就能操作，训练的时候还打翻了所有威胁等级3的机动盾兵组长。总之，这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行动，我会把控好距离，专心指挥你们交战的。”

    但是苍硕没有提到，偶尔挑战威胁等级4时，他差点被重装防御者N型锤爆。看来要单人应对威胁等级4，单纯物理的进攻手段还是不够，得在破解了源石技艺后慢慢来。

    好不容易说服了临光，苍硕寻思着作战预案早在出发前就制定完毕了，只需要在抵达行动出发点后二次确认细节，进行修正，就没有大问题了。现在还在转场过程中，自己也没别的事。

    得和一些首次出勤的干员聊聊，比如清道夫这个看谁都一脸嫌弃的飞机场，陨星这位朋友很少的高冷大姐，再比如拉普兰德，拉普兰德和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坐在苍硕对面的那排防撞座椅上，最接近机尾舱门跳板的位置，极端接近德克萨斯……但中间还横插着一个能天使。

    能天使穿一件高领紧身衣，外边套着黑色冲锋衣，下身却是诡异的热裤，光腿，腿超好看的问题改日再谈。她在腰间挂了3个沙色的大型弹匣包，戴全指手套和一幅防弹片的墨镜，墨镜向上掀起，搭在前额，怎么看都像【识荒者-野地秘行】的换装，但她标志性的那把……苍硕印象里叫雷蛇冲锋枪的武器，换成了一面盾牌和手枪的搭配。

    她和德克萨斯并肩坐，将盾牌垂直于机舱壁挂在防撞座椅右侧，刚好形成一个隔板，挡住邻座的拉普兰德。两人贴得很近，专心翻阅桃金娘编写的【罗德岛今天吃啥】周刊合集，似乎完全无视了旁边的白发少女。

    苍硕来到能天使身前，上下打量那面盾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你这玩意哪来的，怎么有点眼熟？”

    果然，能天使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白嫖怪行为：

    “问雷蛇借的！她有三面相同的盾，一个自己用，一个供起来，一个用来闪瞎芙兰卡，我就问她借来了第三面盾。拳铳是杰西卡的UPS-Tatial，被哥伦比亚军队的精英部队正式列装后，叫Elotsip-21，手感超级棒，我有练过2000发弹就是了，打这一场完全没问题！而且我也从可露希尔哪里拿到新的制服了，防护很不错！”

    “可我记得，雷蛇的盾牌只有她才能用特定的源石技艺激活来着。”

    “没关系！她有在盾牌里埋设爆发施术的预置模块，虽然只够使用6次最高功率，12次中等功率和24次低功率，但现在是夜间！最低功率的闪光也能让敌人失明的，就算不能闪光，这盾很结实。也可以拿来防御嘛。”

    苍硕再次打量她的手枪和盾牌，若有所思。

    “总感觉，这两玩意搭配在一起有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歪头看向另一边的拉普兰德时，拉普兰德安静垂头，把玩着两个五阶魔方，刘海遮挡了她的双眼，看不清她的眼神，嘴唇倒是一直挂着浅淡的弧度，但也许是苦笑或者落寞的自嘲呢？

    再看能天使和德克萨斯有说有笑的模样，总觉得拉普兰德怪可怜的。

    苍硕就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低声问她：

    “你，你不要紧吗？”

    拉普兰德不抬头，两枚褪色灰暗的五阶魔方在手中旋转，细密的烟尘缭绕，无需她的手指动弹，就能扭转魔方。

    “我习惯了一个人，还是说你想和我聊两句？我倒不介意。但这间机舱里，你明显是被需要的那个人，和我不同……所以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去和其他部下聊聊吧。”

    明显是拒绝沟通的自闭态度啊。

    苍硕有些头疼，但看着拉普兰德在玩的五阶魔方，想起自己以前好像背过公式，就卷起衣袖，打算试试。有一个兴趣的切入点，话题大概就能展开了吧。

    可衣角却传来拉扯感，苍硕回头，发现陨星坐在正对拉普兰德的位置上，她示意苍硕别接近，站起来对苍硕耳语：

    “你到温泉来的前一天，被舰内的电缆击中过吧？是这个女人导致你触电的，你难道不提防一下？”

    苍硕早就没生那件破事的气了，完全不计较：

    “那是意外啦，又不是拉普兰德刻意攻击我的，我被横七竖八各种姿势电击都习惯了。而且现在你们都被编入同一支队伍，上了战场是要互相依靠的，就别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家了吧，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等等，您陨星不也是个没朋友的自闭小姐姐？

    两个没朋友的混在一起，不是挺好的？

    看着陨星狐疑的眼神，苍硕稍加思索，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拉普兰德那边推。

    “拉普兰德，陨星想要来和你一起玩魔方，你就带带她吧。”

    陨星大惊失色，竭力挣扎后退。

    “什么！我根本没说过这话！”

    但是手劲没苍硕大，苍硕的脸是铜墙铁壁，强行凑合两人的意图明显：

    “来啦来啦别，试试这个魔方，解出来就给你加薪。”

    这次拉普兰德手中的魔方停转，抬头了，她的眼神茫然，没有说话。凭她残忍的洞察力，当然能看出苍硕想让她多交几个朋友的意图，而陨星当然也心中有数。

    但这种事，不是一个二愣子博士说句话，强行架座桥就能成功的，他怎么就不明白！

    关键时刻，还是阿米娅上前来，打断微妙的交流，她一肘敲击苍硕的后腰，命中神经的敏感点，让苍硕身体一僵，无力地倒下来。

    “不可以瞎玩，博士，【抄家伙】号的飞行速度很快的，最多再过十分钟，我们就抵达任务地点了，”

    阿米娅一面说教，一面将苍硕拖回自己的座位，按进防撞座椅，用安全带牢牢绑好，开始向他叨叨一些大道理。

    陨星这才松了口气，斜瞥着苍硕，目光复杂，而拉普兰德的淡笑重现于唇边，她继续低头把玩魔方。

    就当无事发生过。

    只有苍硕不明不白挨了打，还要被阿米娅训话，用RMRE的包装袋堵住嘴，不准他反驳。

    暴行就坐在苍硕身旁，歪头坏笑，拿一片米色的甜点在苍硕鼻尖前方晃悠。

    “吃香草片吗？”

    苍硕感动至极，用力点头。

    “唔唔唔唔唔唔……”

    暴行轻哼一声，将甜点扔进自己的嘴里，闭眼噘嘴转向一旁。

    “不给！把我晾在甲板上吹冷风，你的份没了！以后再也不给你做了！”

    ……………………………………

    凌晨0426，日出之前人最犯困的时间，龙门贫民窟北界，工厂旧址。

    这里原本是龙门本地最好的载重卡车生产基地，在龙门完成经济转型，移除大量重工业设施后，这座工厂遭到废弃。周边员工的住宅小区也逐渐败落，经济状况较好的家庭迁至市区，余下的都是失业员工，老旧的大楼林立，但难见几处灯火。

    整合运动渗透龙门已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长了，他们被现任长官诡诈的计策指导，，偏好挑选这种废弃建筑经营据点，生产消耗性的装备。但十座可疑建筑中，往往有九座被设为诱饵，用以杀伤近卫局的有生力量，最差也是制造烟雾，作为长久和近卫局周旋的筹码之一。

    近卫局的线人再三核查后，确认这间废弃车厂目前被整合运动用于制造源石炸弹。但轮流部署的近卫局联队正忙于清剿另一方向上的敌军，因此由罗德岛来突击这座工厂，清扫盘踞其中的敌军。

    …………

    街区变电站。

    两名便衣行动的整合运动刀兵在黑暗中踱步，检查变电站西面的路口，确认没有闲散人等活动。他们在这条窄道上安装了多个绊线和易拉罐组成的声学陷阱，如果有近卫局的干员试图接近变电站，难免产生噪音。这种时候习惯了夜行的便衣刀兵们就能从暗处发起袭击，让他们有来无回，或是将对方引向其他位置，避免变电站和工厂正在运转的事态暴露。

    这是今晚两名岗哨值班的最后一项任务，检查过这间路口后，下一组人就会在0430和他们交班。两名便衣刀兵侧门回到变电站昏暗的室内，轻松聊天，正盘算着找个角落抽根烟，然后好好钻进睡袋里休息4个小时……

    身后就有琥珀色的瞳光狞亮。

    两名刀兵的后颈被刀柄重击，同时失去意识，向后仰倒。

    倒进德克萨斯的臂弯，德克萨斯顺势捂住两名刀兵的面甲，将他们拖进走廊尽头漆黑的储物间。

    五秒后德克萨斯带着两名刀兵的无线电台来到主变电箱的前方，移动迅捷而静寂，像是没有质量的影子。她审视变电箱外挂的厚重装甲和旧式机械锁，明白这是对方的保险措施，暴力破除必定产生极大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