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露拉大人,就是这里了。”
“得感谢红夜大人事先为我们摸清了拉特兰城防的弱点所在,我们才能找到进来这里的路。”
“拉特兰圣筑城者大教堂最底端的圣骨大厅,被尘封了数个世纪的极恶宝藏……今天,我们整合运动……将再次把它开启。”
“嗯。”在昏暗的灯火中,一行因为穿着高跟鞋既突兀又优雅的脚步声回荡在大教堂圣骨厅有如肋骨般鳞次栉比的哥特式大理石穹梁下。“诸位,辛苦了。”那行脚步声的主人,整合运动首领、龙族女性塔露拉——正伴随着白色氙灯的照明,一步步地沿着大厅不断下陷地板中间的础石楼梯走向大厅的中央。
“小心一点,不要把材料给摔了!”几个整合运动干部,肩上抬着几个不知装着什么的箱子,跟随在塔露拉的身后。而再往上,更多装备齐全的整合运动成员,正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喘,紧张地凝视着大厅中央和塔露拉。他们身上的、黑黄相间的防护服看起来的确丑陋无比,像是对这个神圣古迹的亵渎,但如果仔细看,他们要么是身边悬浮着法器的精英术士,要么是拿着各式仪器在采集数据的科研员——和那些在切城和龙门搞破坏的暴徒,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两千五百年前,”塔露拉一边沿着台级深入,一边从身侧取出一本旧书放在眼前阅读,“在其他种族的文明还处于‘青铜与火’的年代时,筑城者们,就已经有了D32合金、纳米科学和生命改造技术。他们如何在反应炉中让轻元素在苏利耶里那样结合为重元素,并在同时收集产生的巨大能量,直到今天我们也没法弄清。筑城者们的文明,已经发达到了一个我们现代人无法想象的程度,而在那样的一个文明中,总会有一两个个体,继承了整个文明的辉煌,从而成为了神明一般的存在。”
站在阶梯顶部的整合运动成员们睁大了眼睛。他们看见,随着塔露拉的接近,大厅中央的地面从中分开,一座塑像——一座栩栩如生的、年轻男子的塑像,从泛着紫色光华的地板下升起。雕像中的男子,穿着拉特兰古时的战衣,嘴角带着一个桀骜的蔑笑,左臂高高抬起,手里做着掐住什么东西的动作,看起来美丽而诡谲,散发着一种令人心醉神迷,但又让闻者感觉灵魂深处隐隐发凉的气息。
“握有‘漆黑之脉’,以肉身抵抗了数百年的岁月流逝……最后的筑城者,就是你吗——沉睡的石像?”塔露拉终于来到了雕像之前,与雕像的双眼对视。雕像的脸上依旧带着那个笑容,失焦的瞳孔不知道是在表达认可还是揶揄。塔露拉一笑。
“在万军之神的山上,他必有预备。”
只见塔露拉从手中的旧书页里,抽出了一根羽毛形的剃刀。寒光一闪,塔露拉左手的静脉上多了一道伤口。龙的血液缓缓流出,被塔露拉涂在了雕像的嘴唇上。只听得一阵冰裂似的响声。塔露拉面前的雕像开始出现裂痕。
“塔露拉大人……”
“准备好,为神座右之人献上纯净的羔羊素体。”塔露拉抬起一只手,对身后的整合运动干部道。
“是!来啊,把箱子打开!”整合运动干部们把扛着的箱子狠狠摔在地上,打开了上面的锁。“唔!唔!哈——”从箱子当中,竟然滚出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萨科塔人,身后的一对蝉翼和头顶的光环因为恐惧和窒息变得黯淡歪斜。一脱离箱子,那人做的头一件事便是大声喊叫。
“救命啊!——绑架!这是绑架!救我,神啊,救救我!”
只见,塔露拉面前的雕像继续开裂,雕像脚下的地面也随之震颤起来。从那裂开的雕像当中,喷出了一股股黑色焦油般的液体,在接触到台阶的础石时立刻凝结,在空中形成了一根根类似橡胶质地的黑色丝线。
地上的萨科塔人抬起头,才发现那座雕像。他脸上的表情登时像那座雕像的石头一样固化了。
“不……不!!”他尽全力转过身朝向塔露拉,“你们在干什么?!那可是……那可是披着天使的皮囊诞生的亚坡伦魔鬼啊!那可是至高的黑星、纯净的恶啊!你们……你们难道想让他们重新来到这世上吗?”塔露拉面无表情。她打了个响指,身后整合运动的干部立刻把一瓶药剂递到了她的手中。塔露拉取下药剂的玻璃塞,对着萨科塔人的脸轻轻倾倒。
“那是什么?……呜啊!啊!”药剂滴在萨科塔人的脸上,立刻冒出一阵白烟——瓶子里装的是专门溶解肉体的有机强酸。萨科塔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回荡在圣骨厅,他的脸——不管曾经是否英俊,很快就变成了腐烂的一坨。
雕像中的那团漆黑的物质已经完全脱离了矿物化的躯壳,如同一只发狂的变形虫,不断向着周围蔓延。“我的主啊……救救泰拉吧……”地上的萨科塔人微弱地**了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只见那黑色的物质触到了萨科塔人的躯体。突然间,如同切下的蓝毒腿被通上了电流,那具躯体弹了起来。黑色的丝线在空中抓握住了那具躯体,像烈性的毒药从那具躯体的每一个毛孔渗入机体。待所有的黑色物质都被那具躯体吸收殆尽,躯体便从半空落下,它头顶代表理性和感知的光环也随之完全黯淡了下来。
“把镜子抬上来,放到大君的前面来。”塔露拉道。几个整合运动成员便搬来了一面镜子,按塔露拉说的为那具躯体摆上,还特意放了两盏电灯用来照明。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喀——吧。”一声骨头拧动的声响,萨科塔人的躯体从地上缓慢而僵硬地直了起来。躯体头上的光环猛地亮起,并且继续向外扩展,成了一圈铭刻着箴言的律法盘。那具躯体身后的蝉翼开始如同水晶一般生长——渐渐变得锋利,散发出难以直视的光芒,最后演变为了三对长翼:一对用来遮头、一对用来遮身、一对用来遮脚。
有几个整合运动的人尿了。
“啊——竟然用这种溶解着源石的污秽血液来唤醒我——真的是很让我不爽呢。”复活的那个存在抚了抚自己的身子,“不过更让我不爽的是那些萨科塔人——他们竟敢背叛我,用蜡银把我封印……我可是最后的筑城者——他们的先祖啊!没有我,他们什么也不是!”他的声音已经变化了,完全不肖似之前那个只会哭爹喊娘的萨科塔人的声音,而是变成了一副如同羽毛、如同歌剧、如同毛玻璃后的一张模糊的人脸一般动听的男声。
复活的那个存在抬起头,看见了塔露拉摆放在他面前的镜子。
“唔——呕!”那个存在竟然呕吐了——当然,吐出来的东西都是原本那个萨科塔人胃里的。“这……这具肉体!这具丑陋的肉体!!我的盛世美颜——我的绝代英姿去哪了?全被这具恶心的肉体给亵渎了!亵渎了!”那个存在用双手捂住脸庞,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喊。
“最后的筑城者——萨缪尔。”塔露拉向着那个存在走了一步,“据典籍上记载,你是个极其在乎自己形象的自恋狂。若是知道了这个弱点,即使是大天使,也得在我脚下匍匐,做我永远的奴隶。”她向复活的存在伸出一只手:“是我从拉特兰的封印中解放了你,萨缪尔。但我知道你是筑城者中少数几个反对接纳其它种族进入福地拉特兰的,在你眼里,就算是巨龙,也只不过是凡界的低等生命,无法与你相提并论。但是,萨缪尔,我已经提前毁坏了你的脸——你于是不得不带着这具丑陋的肉身活在这个无论你想不想来到的世界上。我可以许诺给你一副新的肉体,但是作为代价,你必须在之后听命于我,为我,将那座名叫龙门的城市毁灭!”
“呵……呵呵。”捂着脸的那个大天使,在笑。塔露拉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她居然发觉自己在恐惧。“你的典籍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大天使放开了双手,塔露拉一震。那副脸庞上,所有的烧伤都已经恢复,不仅如此,那张脸上的五官、甚至头发,都已经变了:尖削的下巴、银色的虹膜上有着黄色的星星纹路、一头银发整齐下披——这位大天使的容颜,在拉特兰如果要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可是他的英俊却是危险的,只会让人觉得胆寒。“难道你的典籍就没有告诉过你,我已经能自如地掌控自己的躯体,改变自己的样貌了吗?”
“……Hoho,试图利用我萨缪尔的性格缺陷来控制我吗?”没等塔露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大天使用手掐住了脖子,拎在了空中,“你还挺有意思的,雌性巨龙。不对——我没有见过这么孱弱的巨龙,你应该——要么是幼体,要么就是这么多年来巨龙退化的产物。”她拎着塔露拉走上台阶:“给你科普一下吧。我们筑城者是完全理性的生物——爱与憎这类东西,只不过是为了让生活更有美感和情趣的赘饰。所以,即使我很为我的容颜感到骄傲,我也不可能为了它为只会制造混乱的低等物种马首是瞻。别忘了,巴别是怎么毁灭的——不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畜生,把源石病传到了那些愿意收留你们的好心筑城者们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