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卫宫家道场晦暗无光,在淅沥月光被雪云遮蔽的昨日,这里就如同被封死的空旷棺材,对于恐惧着黑夜的人们来说,隐藏着幽室中最为狰狞的臆想。
但又能埋葬谁呢?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那恐惧。
于漆黑的夜中静坐,挥刀,靠着五感去修正动作和呼吸。
那并不是什么磨炼技艺的行为,虽然其结果或许确实达到了磨炼技艺的效果,但从动机上来说,那长达数年一刻不停的锻炼,实际上是某种排解寂寞的行为。
即便是卫宫士郎这样的人,同样拥有着如常人般随处可见的孤独与恐惧。但比起孤独这种感情来说,恐惧这种铭刻在基因里的原始反应,显然更胜一筹。
也因此,他恰恰选择了覆盖效率最高的那一种——当人感到恐惧感时,孤独感就显得不再那么明显,亦或者说十足的无关紧要。
五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
昨夜漫长,但他并没有感到精神上的疲惫,反而像是睡了一个好觉,甚至隐隐感到亢奋——任谁连续经历了长达两天两夜有余,近五十个小时的厮杀和捶打,都不会对此再有所期待,然而人格的零件有所不同,他喜悦于生死,并享受成长。
“……不在吗?”主动寻找着某个身影的他,并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
“早上好,藤姐。”
“啊……嗯,是士郎啊,早上好。”
藤村大河情绪并不高涨的回应着。那眼神落寞的姿态属于谁都可以,但在卫宫士郎看来,却绝不应该属于藤村大河这个名字。
“看来今天没能睡够呢,这么早就出现了幻觉。”
“……”但是没有回应。
换做旁人,他不会再问。但卫宫士郎仍然第二次地确认了藤村大河脸上的表情,而他也再次肯定,那实际上是比情绪低落还要更为糟糕的东西。
“怎么,姐姐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藤村大河怠倦而轻柔地趴在桌上,面带笑意地说着。
卫宫士郎思索左右,却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成因,无论在学校还是家里,藤姐最近的表现都很正常——精神力旺盛到爆炸的健康过剩状态。
藤村大河却自顾自地说着:
“士郎那个时候才矮矮地那么一点,一转眼就长成这么大了。”
她在自己的眼前调试着手指的间距,怔怔地注视着那什么也没有的距离,直到两指的缝隙正正好好地装下了卫宫士郎的身影。
“已经,比姐姐还要高出好多好多……连出去逛街都不般配了呢。”
“……藤姐”
他正欲作答。
“嘘——”
那只是很简单地勒令噤声的手势,但在此刻的藤村大河做来,却有种微妙的意味,仿佛被人读懂了心思,拥有着某种令人自愿的魅惑力。
“士郎不准说话。”
“那么……”
“士郎,今天姐姐要去约会哦……”
然而还没有等他询问理由,话却已经被堵在了口中。
他注意到了摆在地上的鲜花,被细心呵护的花朵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拘束在纸质的包装膜中——但作为约会用的花朵来说,那颜色却未免太过淡雅了。
“……”卫宫士郎的想法很多,但总体来说并不复杂。
“欸——士郎真小气。”
“我明明还什么都没说。”
“但是你明明就是拒绝了。”
藤村大河佯作哭泣:
“姐姐的幸福就是这样在你的手里白白流失了呜呜呜——”
似乎,恢复了?
“早饭还没好吗,小樱?老师可是要再起不能了啦!”
“马上就好啦,老师。”樱并没有参与到两人刚刚的对话之中,兴许是两人说话的声音太小,又或许是对于料理太过投入——但她听到了,她也并不是不在乎。
再三确认藤村大河的状态恢复正常后,卫宫士郎似乎放下心来。
“我也来帮忙。”他起身走到樱的身旁。
“才不要哟,士郎做的东西,唔……总之就是太难吃了!”
藤村大河思索着哀嚎道。
确实,从某种意义上说,卫宫士郎的料理是一种虽然味道很好但却很难吃的东西。不是妻子给丈夫,姐姐给弟弟,恋人给恋人那种温情脉脉的东西,只是为了食用所生产的工艺机械品,换言之,缺少感情投入。
卫宫士郎是不会承认感情投入会让料理变得美味起来这种唯心论的。
“没事的,老师,我会好好监督前辈的。”樱轻笑道。
他望向她,注意力却放在手腕上尚未治愈的淤痕上:“还剩什么?”
“唔……只有沙拉了呢。”
“了解。我来切。”他正准备拿过樱递过来的菜刀。
“好的,前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氛。
——砰!
不熟悉的噪响。
他望向地上的瓷制碎片,不均匀的重力将碎片迸得到处都是。
碎片的反光中,她一闪而过的眼神中游曳着忍受,愕然——也许还有绝望。
卫宫士郎弓身下去,一片一片地收拾起盘子的碎片,然后将它们打扫到一起,扔进垃圾桶里。此刻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伤痕”。
“受伤了吗?”他问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