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能以这种形式再看一眼人间,已经是……”
他话至一半,却不愿再做多言。
有恩必返是身为武人的骄傲,剑不离手是身为剑客的尊严——哪怕在废刀令横行一时,街上的武人引颈受戮,被官家随意诛杀的光荣明治时代,他仍是如此。
绯村剑心就是这样不知该如何评价的性格。
“虽然生前已经发誓,不再将御剑流传授给任何人。”
他望向眼前的少年。
“但只是稍作指点,想必那个人也不会反对。”
虽然绯村剑心常常会因为那过于冷清的语气与近似无情的面孔,而混淆卫宫士郎的年龄。但说到底,他仍是少年,是与自己的儿子一般大小的年轻人。
卫宫士郎不做回答,只是等待。
仿佛超越时间界限的叠影重合,绯村剑心不禁慨然——当年比古清十郎一剑斩杀强盗,在血流成河的尸堆中救下他时,就是这样一幅无情到深埋绝望的神态。
“投影,开始——”
明明上一刻还手无寸铁,下一刻却已经被塑造成型。
那静如止水般的胸膛中,竟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并不是因为渴望战斗,而是因为他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像是过去,那些魑魅魍魉般捕风捉影的传说。
“哦?这可真是奇思异闻。”
他打量着卫宫士郎手中的夫妻对剑:
“确实,很适合你。”
该说是天赋还是什么呢?眼前的少年,与剑的相性实在是好的有些过头了,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剑这种东西有了本身意志一样。
但它尚且不明白自己的使命,未曾出鞘,亦未经打磨。
绯村剑心下压剑鞘,随性地将右手搭在逆刃柄上。那半立的姿态,仿佛在外春游的旅人,享受着路旁景致的同时自醉于心,极是轻松写意。
天下无敌的剑客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如清晨时朝他打着招呼的亲密友人。
但卫宫士郎却绝不能这样认为,因为那姿态成型的下个瞬间,他的全身都开始刺痛——避无可避,仿佛被天间鹰隼瞄准的獾,只能在地面上无可奈何的逃跑。
如何出招?如何破解?
他注视着脚跟分寸之间的挪移,注视着腕肘微不可见的转动,但没有,十年的剑道经验近乎毫无作用,他察觉不到气息的流动,感知不到动作的前兆。
没有,只是什么都没有。
然而那却又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恍如万针贯体的锐意锁定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愈发强烈,不过眨眼之间,他握剑的双手已经开始因刺痛麻木失灵。
渐钝的五感无时不刻提醒着他败北的迫近,但毫无办法。正在丧失生路的他此刻出手,无疑破绽更大,但若是选择等待,同样是慢性的死亡。
无法预测,无法感受,就更不用说去尝试理解。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双方在技之一途上的差距,已经大到无法解释,乃至产生了自然而然的隔离。
“既然要教,这算是刚刚的一个教训吧。”
绯村剑心略带歉意地说着毫无歉意的话,似乎唯独在教授他人这件事上,他才会展露出那更近似人的一面,颇有些不言而明的恶趣味。
话音将落未落,周身的锁定突然消失,麻木如潮水般滚滚褪去。
瞳孔因过度的集中激剧收缩,回身不做它想的一斩。
砰——!
刃与刃骤然相击,铁与铁火花四迸。携无匹巨力的天落之剑,只一剑就将他迫俯在地。但无论右臂如何难支,终将其格在了剑围之外。
“漂亮的招架。”不知是从未信任过他,还是名为卫宫士郎之人本就如此,从不相信任何人的说辞,但绯村剑心仍然称赞道:“不错的戒心。”
下一刻,他如瞬移般急退于十步之外。
“这便是第一课了。与人交手时,无论何时也不可放松警惕。”
卫宫士郎同样投影过那名为“逆刃刀”的武装,据它本来的主人所言,此刀是名匠新井赤空所赠的礼物,上面则镌刻着刀匠字迹狷狂的铭文。
万铸刀剑几星霜,我执尤为万世孙。
投影使他在收获大量经验剑理的同时,亦对飞天御剑流之招式有所了解,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判断出先前绯村剑心的攻击。
“那么,在下的下一剑也要来了,还请多多小心。”
虽然明知是充作提醒的预警话语,但在卫宫士郎听来,却有种深深地戏弄之意。
被掷出的双剑在空气中高速旋转切割,斥力与引力相生相激,以近乎不可能的弧线封锁了绯村剑心的后心左右。
“噢?”
见是主动出击,绯村剑心有些欣慰。
“投影,开始。”
过量的魔力灌注于型,只是为了加速一瞬间的成型。奔走在魔术回路之间切割贯穿,对于诸剑穿身的撕裂疼痛,卫宫士郎已经耐受至麻木。
“Time Alter——Double Ael。”
脚掌下泥土翻滚,模糊的影骤然冲至身前,三重刀光剑影于同时降临。
“原来如此,是先前的能力。”
之前两人于此梦中之景演剑道型时,他就曾见过此技。
“很好的想法,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