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在魔术师群体当中,最常见的描述似乎总是将其称为“超脱常识的现象”——即人为的奇迹,所有妄图再现奇迹的行为的总称。
毫无疑问的说,是异常,也即神秘。
这里的神秘指的是违背常识的现象,但有趣的是,即便将其定义为违背常识,却并非只有魔术能够实现其效果,如果不限制时间与金钱,那么即便凭借现代的技术也能够进行再现。
无论是对个人心像的「异化」,亦或是被塑造而来的「景观」。
如果说科技是人类向前探寻结果的历史,那么魔术无疑恰恰相反,它是某种倒退与回望,虽然同样渴求结果,却是不愿看到周遭的一切抛弃自我独自前进,而选择性地将一切保留下来所衍生出的产物。
从这个角度来说,魔术可能仅仅源生于一次为世界所回应的任性。
那么也不难理解,魔术师们似乎都存在些保守主义的固执,包括将世界的痕迹与存在意义深深雕刻在自己的身体内部并进行传承的行为。
经由无数锻炼与研究,并将神秘固定化下来带带相承的魔术刻印,本就是名为自我之物的剥离与显现。那启动魔术的咒文,并非是对世界咏唱的召唤,而是对自身倾诉的呓语,即使是同样的魔术,每个魔术师的咒文咏唱也各有所异。
不是对自身而是对世界所倾诉颂唱的咒文,属于大咒文、大仪式之列,在以个人为单位的使用,则被认为是不可能的。
那必是一个极为系统且庞大的宏伟工程,只是想象,就足以令他感到战栗。从这点上来说,魔术又是幻想的技术,充满着各自心中不切实际的浪漫与傲慢——天意自我意,天听自我听,天视自我视。
如此看来,魔术似乎是一门极为个人化的学问。
但在其中,亦存在着相当暧昧的部分——说到底,世界是有其本来秩序的,使用魔术则同样需要遵守“跟刻在世界上的魔术基盘取得接触,并向魔术基盘送出命令、实行预先被制作好的机能”这样的工序。
魔术基盘作为魔术师的各派刻在世界上的魔术理论,魔术理所当然也会遵照其规则和系统进行启动——说是刻,但在卫宫士郎来看,实际上也只是以人类经验进行的二次发现和系统化工程。
这些魔术基盘上应用算法的使用者,就被称为魔术师。那么核心算法的拥有者——魔法使,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不可能即魔法,换言之,是二进制中零与一的区别。
“同调,开始。”
经由日月积累转换储蓄在体内的魔力,经过着其应过的魔术回路。恍如滚烫的铅汞在血液里流动,被刀剑刺穿般的幻肢疼痛。
“鉴定创造理念。”
那实在是太过熟悉的东西,熟悉到简直像是童年时陪伴自己的玩具,遗失后就模糊了记忆,但那一切,却生来就为他自己所拥有。
仿佛未来自过去的遗失零落,不由地令他心生悸动。
“想定基本骨架。”
黑白的阴阳之鱼,游曳在两心之间,静如潭渊。
“复制构成材质。”
出乎意料地,他明明没有进行任何的思考,流动的概念却在手中不断成型——名为自我之物不断涌出,加强并补完着所需要的一切锤炼。
“模成制作技术。”
日复一日的千锤百炼,每一击都饱含着生命力的燃烧与生死两置的偏执狂意,直至剑胚成型的前一刻,跳入炉中的决绝身影,祭起滔天的赤火。
“共感成长经验。”
回天之鹤的妙技,剑丘之上的废芜。
一切如痴如醉。
卫宫士郎望着手中的影子——明明没有形质,仿佛下一刻就要分崩离析,他却能够轻而易举的触摸到其中关于经历的一切,那些梦的残留。
过去,现在,也许还有将来。
说到底,这只是他在梦中所见的东西,没有名字,甚至看不清实体。投影无法投影出太过于模糊的概念实体,但臆想与我执的糅合,却拼凑出了结果。
手中的连接感清晰的提醒着他,那并非是如此简单的东西。
“剑……吗?”
在认定其“存在”的下个瞬间,手中的胎卵收摄着由体内抽取的魔力成型了——那是长约半米的夫妻对剑,比起他从手肘到掌尖的距离还要稍长一些。
再下个瞬间,他手量出掌中双剑的长短重量。以武士的佩剑来说,这个长度有些短了,形制也并不相符。但以双刀来说,却显得恰到好处。
在握住它的瞬间,卫宫士郎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全身触电感。
嗡——!
掷出的单剑锐利地切割着空气,在冷清的道场内驰划过绝妙的曲线,一如无可分割的磁石鹤衔轮转,恍若不可分割的宿命,重重地回落到他的手中。
吸引它的并不单只有另一柄剑,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虽然从未用过类似的兵器,但那简直像是量身打造的形制,与如指臂使的稔熟,使他第一次全身心如此强烈地共鸣着“心行剑行”的含义。
卫宫士郎感受到了某种试剑的冲动——渴血,那不但是对自己从未了解过的领域被揭露出冰山一角时的兴奋,同样是手中之剑的脉搏起跳。
胸腔中的空气沉浮扬起,然后听到了剑的呼吸。
近夜的柔和月光下,他仔细地观摩着它的纹理,但寒芒闪烁的平滑剑面上,见到的只有他自己的冷漠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