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啊……”
本以为是早间时零零散散的残留,却在不注意间演变成遮盖天顶的雪幕——奇妙的是,明明那白色精灵的心情是如此变幻无常,走在无风的街道上却令人十分踏实,连他自己也感叹于此,讶异于世上藕断丝连的缘分。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卫宫士郎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天气。
间桐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在卫宫士郎的身后,并肩而行的两人,在无声的默契中保持着步调的一致性。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可能什么意义也没有吧。但这却并不妨碍他望向身后的脚印,两个人所留下的深浅痕迹,对称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冰冷的环境将口中的呼吸冻结成雾气,一次又一次吞吐缭绕。
“晚饭还满意吗,前辈?”樱笑着说。
“对自己的料理水平没有自信吗,樱?”
——卫宫士郎当然知道不是。
他没有去看她,而是望向无法看清的前路:“无论我作何评价,事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呢……说到底也只是我一个人的说法而已。”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对我还是藤姐来说,樱的料理都是不可或缺的。”
——但樱只要前辈满意就可以了,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句话埋藏在心底。
他平静——亦或是冷漠地看着眼前,那个洋溢着无尽幸福感与些许嫉妒心的她,不知正作何想法。或许那姿态他太过熟悉,又或许他本就并不在乎。
雪愈发大了。
“前辈……真的不再回弓道部了吗?”
她的脸上因为寒冷而殷着红晕。
“藤村老师也说伤没问题了——”
闻言,卫宫士郎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这样说有些对不起那个人,不过以藤姐的性格,恐怕会认为他哪怕全身骨折也没有问题。
卫宫士郎望向她:“樱希望我回去吗?”
“……不,虽然对于原因很好奇,但是,我不想强迫前辈。”
“对我来说,这种话说出来就已经是强迫了。”
“对不起,前辈……”
有些急促的樱身体一顿,将提在身前的书包双手握紧。
见状,他站定停了下来。樱察觉到他的动作,停下来的同时却没有抬头。
“言语这种东西,是非常容易就能伤害别人的存在。但它之所以会对特定的人成为有约束力的话语,是因为谈话的对象有离有疏。”
卫宫士郎扯下自己颈上的围巾。
“如果有人愿意被这样甜蜜的义务感所强迫,那么也没什么不好。”
然后将它仔仔细细地围在眼前之人的身上。
“道歉,要说给正确的人才行,樱。”
淡薄的校服被雪迹浸湿,融化在升温的体表。
“雪下大了。”他环顾左右:“走快些吧。”
卫宫士郎如是说着,内心却不以为然,甚至隐隐感到那若即若离的不舍。
如果能将时间永远地驻留在此时,如果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他想必才会感到满足。对此,他的感受是如此奇妙,以致于当无可避免的割裂感出现在内心角落的某一处时,他却在下意识的排斥将本来的想法诉诸于口。
兴许他应该感谢远坂才对,但这个想法甫一出现,下一秒就被他碾成碎屑。
“远坂那家伙,好像很在意你的事情。”
“……前辈,对于远坂学姐,果然很关注呢。”
果然,关注点在这里吗。卫宫士郎有些头疼,又有些不形于色的开心。
“我对于讨厌自己和心口不一的人都十分苦手,而她恰恰是两者皆中。”
回忆着远坂早些时候的态度,他思索道:“不过我在想,既然她那么关注樱的事情的话,也许樱可以帮我也说不定。”
“……欸?但是这样……可以吗?”她似乎很是吃惊。
他点头道:“自然可以。这本就是我拜托给你的事情,不是吗?”
这个话题一触即止,他也同样没有再次提起的兴趣。
“前辈,一直都很温柔呢……”
她轻笑道:
“说起来,第一次到前辈的家里来时,樱可是吃惊呢。”
她总是这样,会有意识地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起先他以为,这只是又一种他未曾注意到的善良,但后来他却发现,那似乎与善良无关,反而像是某种无止境的担忧与后怕——仿佛永远都在害怕时间很快耗尽,因此一分一秒也不愿意被轻易浪费。
“本来以为前辈的家里,应该会更空旷一些呢。”
卫宫士郎解释道:“家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其实大多数都是藤姐从别的地方收集来的,我们两个还因为这个事情吵过一架。”
“欸——?前辈和藤村老师吗?”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两人之间的争吵,在她的印象中,卫宫士郎并不像是一个会与亲近之人发生争执的存在。
“是的,因为有一阵家里的东西实在太多,已经影响到正常的进出了。”
其实他还是给长辈稍微留了面子,因为那个时候家里根本像是个堆满了千奇百怪物什的的废旧品处理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