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有着难以应对的场面。无论是小时候被人嘲笑的记忆，还是在人们的注视下发表言论时支吾难言的记忆，亦或是一些被称为黑历史的过去痕迹。
卫宫士郎也不例外。
就比如现在，当他在午休的间隙，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以毫不遮掩的姿态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他就知道，未来的一切看似仍有转机，实则早已注定。
而他现在唯一的期望，只是希望樱不要看到这一幕。即便真的看到了，也不要因此引起什么误解——虽然从现在的形式看来，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难想象，这个女人招摇过市地穿过一楼与二楼教室时，在学生群体这个本来就缺乏现实想象的人群当中，究竟是引起了多么大的骚动和议论。
而当破坏性的议论不断扩散，事件的样貌被不断挖掘出来，并把引发了这种骚动的最终因归源到名为卫宫士郎之人的身上时，一切就会变得无法解释。
再比如现在，她指名道姓的提出与“卫宫士郎”见面的议案，并妄图借由同班同学之口向相隔不到十步远的他转达时，卫宫士郎的可选选择就只剩下了一个。
至于装作不认识，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这样做。
且不论这个女人一定还留有后手，会继续为了达成目标付诸行动，如果他真的视而不见，那无疑是坐实了心虚，樱那边也会变得无法解释。
反正“卫宫士郎”的名声本来就处在谷底，再差一些也无所谓。
……
“想要见你一面还真是十分困难呢，卫宫‘同学’。”
正向着校外方向行走的修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向他搭着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用因为这种困难而感到困扰。”
卫宫士郎冷言相待。这是当然的，因为他确实有所顾及。
“啊啦，真是相当不满呢。”
即便是调笑的语气，听上去却像是下一秒就将于空气中分崩离析。这个人的声音本身拥有着这种特点，一如她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生命与职责一样。
明明性格是如此恶劣，却又过于柔韧，过于无选择的承受痛苦，甚至对于本人来说，自己的感受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正是这一点令卫宫士郎感到恼火。
虽然对眼前的少女来说，那是名为信仰的必备枷锁。
“因为我说过了，不要来学校找我。”
“也是呢，所以，需要我向你做出补偿吗？”
她一本正经地问着早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眼神中藏有一闪而过的狡黠。
“即便是你所信奉之主，想必也无有剥夺人们不满的权力。”卫宫士郎并未理会她的语言陷阱：“如果它做得到的话，不是早就做了吗？”
“……真是大胆的妄言呢，那可是渎神的话语。”她轻声笑着，缠绕着绷带的纤弱双手合于胸前：“但如果有机会能为此赎罪，主定宽恕你的一切暴行。”
“我对你的主毫无兴趣。”
卫宫士郎一本正经地说着骇人听闻的话。
“为什么来找我，说吧。”
已经走到离校边缘的两人附近并无他人，总算是有了可以进行谈话的条件。
“如果我说原因只是因为单纯的私人思念，你难道会高兴一些吗？”
“并不会。”他面色如常的拒绝道。
卡莲并未因此而恼怒，倒不如说她早就预料到了眼前之人的反应。
“赴任限定期间，可要好好地利用起来才行。”她微笑着，以书面且官方的口吻陈述道：“不过因为有那个人存在，所以我自身还是有少许的自由的。”
将双手背在身后的少女，即便是以最轻微的程度——即动一动手指的程度进行身体上的行动，却也每次都不断溢散着浓烈消毒水所混杂的铁锈气味。
“既然没有必要的劳动，那么想要如何使用那份自由，自然也是我的自由。”
那是血的味道。
任谁听到她包含着诚恳的话言，与那仿佛一触即倒的可怜身姿，都会相信她是为了神而奉献出自我的，十分称职的神职者。
事实确实如此，但卫宫士郎显然并不会做出如此轻快的判断——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过于了解她拥有着什么样的扭曲性格，所以才无法那样认为。
“所以你就用来帮他传话了吗？”
“原来如此，这么快就暴露了吗？”被人看穿目的性的她同样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没有工作的话，教会没有理由主动联系我。”
“真不愧是称职的狗，对自己的职责范畴认识的相当清楚呢。”
原本就并不融洽的气氛再次凝固了。
“收敛一下。”她摘下了神官帽，举在身前。
卫宫士郎眉头一紧：“什么？”
“你可是吓坏了那些孩子呢，血腥味都快溢出来了。”她笑着指了指远处，正隔着一整个操场观察着两人的穗群原学院学生。
卫宫士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压抑着情感：“你难道不应该首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吗？还是说，你根本无所谓吗？”
卡莲·奥尔黛西亚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转变了。
“语气变了呢，刚刚还是烦躁，现在却转换成了——恼怒和……自我厌恶？”她就像是注意到什么亮晶晶的有趣东西的猫一样，炫耀着自己的发现。
“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幸呢，卫宫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