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启辅跪在地上，水泥制的地面被磕出血迹。浅薄的血迸开在他的头顶，溅在他自己的西装领上，溅在卫宫士郎的腿角之上。
“非常抱歉，卫宫先生。”
“他们还只是，刚刚入组的年轻人。”
“还请您务必，不要责罚他们。”
深红色在脚底的石砖下蔓延，仿佛娟娟不息地河流。
对卫宫士郎来说，其实他不必如此。但在极道的世界里，很多事情无法明说，即便那是种十足的愚行，对践行着这种愚行的人们来说，却没有怨言。
“你有一群关心你的手下，吉田。”他并未称赞，而是陈述看法。
“这次是我自己的事情，下次不要这样做了。”卫宫士郎思索着继续说道：“那些做好本职工作的人，自然而然会得到应有的报酬。”
“感谢您的原谅，非常，非常感谢。”虽然极力维持着语调的平静，但吉田启辅心里知道，他的手和脚都在不停颤抖，不是害怕，可能是兴奋。
“回去吧。”卫宫士郎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他有些厌倦了，并非厌倦了那剑走偏锋之人，而是厌倦了这样遵守一切的自己。
杉原翔的脸上仍蔓延着疼痛，但他并没有责怪任何人，而是强迫着自己记住了这一幕。记住了大哥跪倒在地上，那个人却渐行渐远的疯癫场景。
他的胃开始生理性的翻涌上呕，如鲠在噎的秽物被一次又一次压下，平复。他突然觉得恶心，这个国家让他恶心，一切都很恶心。
……
悠远的未远川穿径而过，过去，它曾承载着着归人与来人的船。
被轻而易举分割为两个部分的冬木市，在规划之初并没有如此明晰的区分。
深山町的旧城区里封印战后着五代人的记忆，他们曾经在这里出生，成长，离去，在东京出人头地，或是灰头土脸的回来，然后结婚，生子，死去。
由于并没有那么多钢筋水泥与高楼大厦，所以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居民区的首选。以商业街为区分，和风与西式洋馆一线为隔，各自错开，鳞次栉比。
在经历了九四年的那场近乎覆盖整个新都的大火之后，随后十年间的重建让整个新都的面貌焕然一新。正因如此，街道上随处可见现代化的高楼与设施。
但对他来说，与其说变得便利，不如说被填充进来的生活细节变得更多了。
河从来未变，变得是周遭的人与景。
……
凛冽的强风在耸立于地的高楼间穿梭震荡。
失去了一切人与人之间的束缚，孤零零地站在这无人注意的高楼顶，眺望着从未属于过任何人的城市。于是在这灯火通明的夜景下，她感受到一种宁静。
一旦想到这辽阔的城市，即将成为危机四伏的战场，任由他人夺取，或由她来夺取他人的性命，这种冷漠就愈发润物无声的浸入远坂凛的四肢当中。
“在这里应该看得一清二楚了吧。”深红色风衣随风摇曳。
“嗯。倒不如说早点来这里的话，就没有到处乱走的必要了。”高大的人影自虚空中显现，同色调下的两人，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相当般配。
远坂凛摇了摇头：“不，Arher，在这里能看到的也只有街道的全景而已。不亲自去现场的话，我们仍然弄不清街道的构造。”
换言之，如果不做好战前勘察，对选择战场是非常不利的。尤其对弓兵这种非常需要地形优势的职介来说，就更加需要慎之又慎。
“看起来，我还真是被小瞧了。”Arher轻笑道：“不过，Arher的职介可不是徒有虚名的东西，眼神不好可是当不了弓兵的。”
他指了指远处，几乎在指前缩成线段大小的冬木市大桥：“别的姑且不说，那座桥上的地砖与铆钉数量，我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远坂凛闻言，挑了挑眉：“该说真不愧是英灵吗？这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啊。”
“那是自然。”
我可比某个连自己的房间都清理不干净的人要可靠多了，他如是想着。
“……总感觉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啊，Arher。”
“不，怎么会呢。”
他嘴角一抽，这大概就是女性的直觉了吧。
……
他抬头所见的风景，并不是那么富有日常感的画面。被魔力充满的双眼超常发挥着它应尽的功效，在本就足以超越常人的视力范畴之上，晋入非人领域。
红色的风景线屹立于天顶，被拘束的千本线——那是她的头发随风浮动的场景。
他对这个女人的所有印象，都只停留在学校里已经经过无数次产出再加工的流言蜚语，以及那唯一一次针锋相对的见面之上。
但眼前的她，令卫宫士郎感到陌生。
那是名为远坂凛之人，身为魔术师的暗面，是精英者持有着的高傲与凛然。
如果那眺望夜幕的姿态已经令他感到陌生，那么，她身边的又算是什么呢。
仿佛巡游天间的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毫无疑问地锁定着自己——头颅，或者心脏。与他每一次肆意拉开弓弦，面对必中之箭的标靶时，如出一辙的眼神。
这无疑是某种自信，是早在出箭之前就已经得到了的必然结果。
那不是人类。
卫宫士郎可以如此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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