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的路上没有任何值得提及的事情发生,卫宫士郎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因为他才享受了这种安逸不过一会,非日常于平静中游曳而过的轨迹就重新出现。
血腥味。
卫宫士郎开始厌恶自己的想法。他对气味的感受可以说与常人无疑——或许其实是略显迟钝的,因为藤姐总是责怪他不解风情,闻不出花的香气。
唯有这种熟悉的铁锈气味,唯有这无数次曾经淋漓全身,混杂着敌与己之生死的醒目味道,他从未留恋,亦无法忘记。
那并不是敏锐,而是反刍了无数次的经历,所形成的条件发射。
“还真是……没有休息的余地。”
他听说,熟练的法医可以仅凭血的气味判断出死者的死亡时间与身体状况。
并不远,硬要说的话,是距离卫宫邸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人类感官的极限,远远超乎自我约束的想象,经历与经验的积累,令他可以从有限的信息中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死者不只一人。
他开始庆幸自己今天让樱提前回去了。
卫宫士郎望向那独栋公寓式的建筑,思索着其内一家人所经历的遭遇。如果只是单纯的杀人事件,那么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报警。
可惜,真要如此简单,他会轻松很多。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玄关的门前。门外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屋内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属于孩童的哭声,已经停跳的心脏,尸体的魔力反应渐趋孱弱。
这种事情并不常见,因为正统的魔术师,不会冒着被协会追杀的风险以活人的生命力来补充魔力。虽然从结果来说,这么做见效极快,但对于能够从大源中将魔力储蓄在体内的他们来说,那无疑是舍本逐末的高风险行为。
“同调,开始。”
灼热贯穿手臂,置于防盗锁上的手掌蔓延出一丝微不足道的魔力。仿佛病毒感染式的扩散构筑,在理解其结构脉络的同时,亦轻而易举地给予了他进入的资格。
咔——
清脆的机括声于静谧无人的夜里刺耳的响起,无光的客厅中,漆黑的线条肆意涂抹。卫宫士郎一步迈出,脚下传来粘腻的微妙触感。
是血。
于是,哭声也终止了。
在脑海中出现去寻找开关这一想法的同时,一股寒气顺脊背直涌而上,整个后脑炸开般疯狂示警——这熟悉的战栗,曾无数次地斩断了威胁他性命的束缚。
隐约之间,他仿佛提前看到了自己被通体赤红的枪戟刺穿头颅与胸膛的场景。那并非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地投影于一切尚未发生的脑海之中。
下个瞬间,泵动的小腿激剧收缩,全身的肌肉被重新唤醒。卫宫士郎的身体略微后仰,不断仰视的瞳孔正前,映照出血红色的渗血枪尖。
急步后撤的身体开始失去平衡,千锤百锻的右臂板结扭曲,青筋暴露的手掌以近乎不可思议的握力陷进血与木混杂的地板,前推着掀翻整个重心。
——躲开了?
必中之枪的刺击沉沉穿入地面,而那枪尖下没有任何人的尸体。这从未在库丘林脑海中存在过哪怕一瞬的场景,为卫宫士郎换取了一瞬间的迟滞。
于是,右腿沉下,左腿抬起。一瞬间交换过重心的身体内,爆炸般的力量于盆骨三角不断积蓄,扭成弹簧的腰椎旋转拉伸,带起全身肌肉的流动。
强化的魔力流经全身,起伏的呼吸于肺腔一瞬间压缩凝结,恍如内燃机碾至极点的回弹,挑战着身体机能永无止境的极限。
毫无保留的一击,拉扯着狭长玄间的空气,顷刻轰然踢出。
“什——”
库丘林至此确信,先前被轻易躲开的一击并非巧合。
砰——!
沛然之力来袭,枪身抵住脚面,死死压迫着他肩颈的死穴。一瞬嵌入砖石的身体被骇然击出,墙面粉碎,余留下灌入大气的空洞涤荡烟尘。
另一方,淋沐砖石的身体渐趋停滞,那握住枪杆的手稳如磐石。
顺着由自己一踢所诞生出的水泥空洞望了出去,他眉间一紧。
“没奏效吗……”
虽说在出手之前,他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一结果。但当无法更改的事实以不可撼动的姿态屹立于现实之上时,卫宫士郎仍旧不免心中一沉。
那一击虽然不是他的全力,但也并非常人所能承受。那是足以将正常人的颅骨踢成粉碎的一击,换言之,承受住了他正面一踢的家伙,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类。
眼前那深蓝色的飒爽身姿,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想。
甲胄,护肩,钢靴,束发。千锻的武装于苍凉的月色下湛湛生光,无比昭彰地凸显着自我的异界感——那钢筋水泥的都市之间,本不应该存在着的一切。
“小子,你是什么人,这一家的亲人吗?”
被骤然反击的库丘林并未动怒,并不是身为英雄的修养。倒不如说在他决定杀死眼前之人的那一刻起,同样就已经做好了失去性命的准备。
妄图取人性命者,被人所杀乃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