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启辅接到了电话。
陌生的人打给他的,很陌生的号码。
他们聊了一些事情,前后大概不到两分钟。
放下电话后,他脑子一片空白。橙黄色的霓虹灯景下,逆流的人群正背道而驰,他们有或者没有目的,向着并不趋同的终点匆忙赶去。
身处夹缝中的人不知所措,他暂时性的失去了方向。
吉田启辅再次掏出手机,拨通了另一个熟悉的号码。
并不长久的传呼声后,电话被接通。
“老妈,是我。”
“嗯,等忙完这一阵子。”他面色如常的讲着,好似谈及到的一切都并非全然虚假的谎言:“大概吧,最近事情很多。”
“我这边挺好的。”吉田启辅长久的沉默,他正在倾听,为的是把声音记在脑海里,他怕自己会想不起来,会在恐惧面前轻而易举的战栗忘记。
“你还记得我房间里那个打不开的抽屉吗?对,我床边最下面那个。”吉田启辅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钥匙我放在你那个旧挎包里了。”
“就是小学时候你特别喜欢,还老是跟我炫耀的那个。”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说啊,你不会把它扔了吧?……不是不是,没扔就行,没扔就行。”
“没事,真的没事。我是要出差一阵子,抽屉里放了点钱,你要用记得拿。”
“嗯,我知道,你管我藏哪呢,放心吧。”
“嗯,那我挂了。”
吉田启辅按断了声音之间的连线,搓了搓生硬僵冷的脸,他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疼痛感让他的思绪从家中重新回到五光十色的路旁。
他想了想,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没有选择逃跑。
……
计算了下时间,卫宫士郎再次开口。
“还有一件事。”
藤村雷画不厌其烦地挥了挥手:“婆婆妈妈的,有事就快说。”
“那好,我希望你能让她回来住一段时间。”
闻言,藤村雷画手中的长竿为之一顿。
他收敛笑意,慈眉善目道:“……小鬼,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不过是他某种习惯性的举动——在意识到威胁时,要先藏起自己嘴里的牙,防止自己过于心急,一下子就咬死了那些胆小的猎物,却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件事如果解释不清,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因为藤村雷画的处世原则中,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第二次机会”。
说实话,在卫宫士郎看来,藤村雷画并不在乎任何人,除了自己。
即使是藤村大河,当受宠爱的玩具与他所拥有的一切放在天平上做出抉择,含饴弄孙的游戏与他本人的性命摇摆不定,藤村雷画的选择一定毫无新意。
“……”沉默并不是正确的应对,但也不会出错。
他可以在开心的时候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找对了方法去讨好他,也可以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剥夺你的一切,无论什么人向他求情。
这一点卫宫士郎是深有体会的,因为藤村家现在就只剩下老人和女孩了。那些妄图通过亲情从他身上捆绑些什么东西的人们,多数都死于同一个理由。
“现在就想跟老朽划清界限了吗?怎么?害怕这些脏东西牵连到自己了?害怕别人对你的报复了?还是把我和她都当做自己前进路上的累赘了?”
老朽的病虎毫不遮掩地陈述着刺人耳目的真性恶言。
“你还真是年纪越大越活回去了啊,卫宫家的。”
他不知道怎么向眼前的恶鬼解释那些东西。
在卫宫士郎看来,让身边的人远离纷争的最好方式,就是从一开始就不透露任何有关的信息,更何况,他也没有自信到敢于拿自己对眼前老者的理解和认识去赌。
赌他对圣杯究竟有没有兴趣——这种将本来握在自己手中的决定权丢弃,转而听由他人为自己的命运做出裁断的愚行,他从来就不感兴趣。
“藤姐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面色如常的他,坦露着像极了开脱理由的真心。
“如果可以,我同样希望能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她的安全。”
即便他知道,对藤村雷画来说,那不过是些从来不会被他听取的废话残渣。
“小鬼,我在问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没听见吗?”
藤村雷画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像是对话死人。
正视着那足以让人生不如死的权力与野望,卫宫士郎再次重复道:
“请您让她回来住上一段日子,可以的话,最好让她不要外出。”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不足二尺的视线中蔓延,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混账!!!”暴跳如雷的藤村雷画一脚踢翻了座椅,散架的木屑滚落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