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排出天价的不可复制品,平时最为他钟爱的一把摇椅,就那样无人问津地浸泡在河里,一如那些过去被他亲手溺毙湖中,却从来无人提及的尸体。
只是这一瞬间,就已经有不下十个枪口对准了卫宫士郎的脑袋,它们的上膛声清脆悦耳,机括弹转的次数不断增加,像是交响乐前的鼓点与宁静。
卫宫士郎跪了下来,两手扣于膝前,仿佛切腹前为自己正襟的武士。
“请您让她回来住上一段日子。”他重复着已经重复过一遍的话。
“可以的话,最好让她不要外出。”
他低下头,沉沉埋进沙地。
“拜托了。”
毫无道理的再次请求,这是卫宫士郎唯一会去做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藤村雷画不再动怒。他眉头紧皱,沉默着踱步,像是思索着极为重要的某种答案,为此需要回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
枪械锁定着卫宫士郎的头颅,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只要稍有异动,等待他的就会是下个瞬间的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藤村雷画重新站定。
“……原来如此。”年迈的老虎再次开口:“连我等也无法解决的危险?这种东西还真的存在啊,明明只是个小鬼,竟也敢小看我等仗道行义之人了啊。”
回应他的是卫宫士郎一如既往的沉默。
藤村雷画没有再多做辩驳:“既然这样,只要让她离开那里就好了吧。”
卫宫士郎仍低着头:“是。”
明明没有实质性的交流,两人却如此轻易的就达成了共识。
但对吉田启辅来说,他看到的却并非如此。
“嗯?你来了啊。”藤村雷画是认识这个年轻人的,而那正是由于卫宫士郎的原因:“我说这不孝的小子今天怎么愿意给我下跪,怪不得。”
他似乎已经老的张不开嘴,只能意有所指地说些不明所以的话。但在有心人的耳中,那却是无比清晰的提醒。
吉田启辅并不是情感丰富的人。
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的他,早已学会了让自己变得薄情。在生存面前,再丰富的情感也必须学会隐藏,直到消磨殆尽。
与其被无可撼动的东西生生磨平,还不如自己动手,将菱角削成锋利,悄悄保护那不愿被触碰的一面。即便他自己也知道,那只是可怜的自欺。
但他却流泪了,这让他感到吃惊。他自责于自己为何暴露出如此丑态,却又惊讶于自己不可控的情绪,仿佛被赐予了第二次的生命。
此时此刻,那颗再也容不下他物的心中,只有无法压抑的歉意与亏欠感。
“卫宫……先生……”吉田启辅跪了下来,低泣声被压抑至无。
在那双眼中,他看到叛逆,看到忠心,看到畏死,看到舍命。
而那正是卫宫士郎需要的东西。
……
血落在庭院,被专人清理打扫。殷红的沙被翻起,埋下,直到了无痕迹。
“这就够了?”
他点了点头:“嗯。”
以切断了一根小指作为代价,吉田启辅成功走出了藤村组的大门。
“依我看,留下他一根指头不是更好?”藤村雷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小鬼了:“注视伤口时,他可是会时时刻刻都感念起你的恩情。”
“何必再多此一举,送去医院替他接上?”
不严苛的——或者换一个更为准确的说法——不残酷的私刑责罚,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灰色地带行走的人群来说,是没有任何威慑力的。
即便每年被藤村组折磨致死的人不计其数,仍然有不自量力之徒妄图火中取栗。
藤村雷画太清楚“财帛动人心”的这个道理,因为这正是为什么他没有继业者的原因——这教训太痛,痛到他只能依靠牢牢握在手中的权与力镇压麻痹。
“有些东西,只要够用就足够了。”
卫宫士郎放下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合影,上面都是些小人物。
“他今天如果能为了报恩为我付出性命,明天就可以为了同样的理由背叛我而选择恩义。如果我让他杀死自己的兄弟或母亲,他是会选择我还是别人?”
藤村雷画两眼一咪,神情枭然。
“我要的不是挡子弹的炮灰,那种人花钱就能买到。任何一个想要出人头地的家伙,都可以为了一些东西作出牺牲,即便有失去性命的危险。”
他站起身来,似乎打算离开:“医院里有人在等他,他们会聊的很愉快。”
藤村雷画眉头紧蹙,心绪焦然:“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他们愿意为之赴死的那样东西,那种敢于僭越秩序的奇妙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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