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被召唤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和人好好说过话的缘故,还是他本身就十分话痨,津田小次郎似乎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其实他平时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只是为了在那个魔女下次沉默他之前尽情说个回本,他才变成了这样一副口不择言的样子。
“上次来参拜的那个小子,每天带过来的女朋友都不一样。”津田小次郎的语气中洋溢着不知是羡慕还是嘲笑的成分:“真是个活力充沛的年轻人啊。”
“现代的年轻人都这么开放吗?”
“……不,那种家伙大概只是少数。”
眼前的剑客一举一动之中都带着一股特殊的韵律,他在绯村剑心的身上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他无法判断两人的境界孰高孰低,但对他自己来说,都是难以触及。
卫宫士郎做不到这种纯粹。
“我不觉得你的御主会允许你这种形同通敌的行为。”
“哎,你这个家伙真是缺少人味。”津田小次郎摆了摆手:“除了胜利以外,还是有一些更值得的事情。与初次见面的人交换想法,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并不会,但卫宫士郎会为了套取情报而选择聆听。
“身为武士,你难道不向自己的主人献上忠义与胜利吗?”卫宫士郎心想,如果自己召唤出的是这种家伙,恐怕会第一时间勒令分头行动。
“实不相瞒,在下是农夫的儿子。”他闭上双眼,回忆着什么:“虽然对剑术略通一二,但也不是什么武士,只是游荡于世的孤魂野鬼而已。”
以不是剑阶的职介被召唤出来,眼前身无长物的英灵却仍然保留了那标志性的长剑。这个略通一二的程度究竟如何,恐怕绝非现在的他所能琢磨。
“既然身与心都被束缚在这狭隘的角落,能做的也不过是苦中寻乐。”一如他过去独自挥剑悟剑,几十年来从来没有对手,也不知自身水平如何。
“依我看,你倒是相当乐在其中。”
对这种怡然自得的心态,卫宫士郎倒是颇为佩服。
“当然。人生苦短,还是要稍微珍惜一下时间呢。”生前穷极于技的他,对此却并没有太多的自觉。在过去,剑就是他的十分之七,还是留有了一些余地。
人间五十年,只是去挥剑的话,达到这种程度应该勉勉强强合格了吧。如此想着的他,并非为了特意达成那份伟业,也没有想过要把它展示给什么人去看。
硬要说的话,也只是“啊,好像做到了什么”的这种程度。
但津田小次郎本人对此没什么自觉,也并没有觉得那份成就是多么高妙的东西,似乎直到现在他仍然认为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达到。
这也难怪,他确实是在深山里偶遇隐居的剑圣后拜师,但老者只教了他一个月作为剑士的高雅态度便去世了,实质性的东西完全没有提及。
“哈哈哈,虽然在下不受欢迎,不过看女人的眼光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每一名可怜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难以摆脱的过去啊。”他说的好像自己是个过来人似的,不过卫宫士郎还是看出了那是他针对现实的有感而发。
回忆起那个魔女,津田小次郎的五脏六腑就又是一阵难以言表的幻痛。
“咳,当然了,恋爱中的女人脾气都不是很好,可以理解。”
眼前英灵的御主大概率是个女人,这就已经提高了一倍的寻找效率。
而津田小次郎的下一句话,则让他寒毛倒立。
“怎么样小弟?情报探知的足够了吗?”眼前的剑客自握住剑的那一刻起,便彻底收殓了先前的那份安逸:“既然如此,我也该起来热热身了。”
他的语气中凝聚着一种平静的欣喜。
那并不是在隐藏自己的气息,只是单纯的与世相合。虽然与Assassin的固有技能同为气息遮断的效果,但二者的境界却截然不同。
如果他不像现在这般堂堂正正的显出身形,自己绝对活不过他的第一击。
“能陪我聊天我已经很开心了,是小哥你太过骄傲,连目的都不屑藏匿。这不是将我当成笨蛋了吗?”虽然如此,卫宫士郎却并没有从他的语气中感到生气。
“若要知心,用此剑便已足够了。”丝毫未曾掩饰的目直击心底,他是如此堂堂正正地求战于自己,身逾一米有余的衣杆长剑散发着清冽的寒意。
那是一种透彻与诚恳,剑亦不再是肢体的延伸那般简单。唯有真正将手中之物视作比生命还要高贵的东西,才会拥有这样一念通神的平静。
津田小次郎没有任何杀意,但卫宫士郎却感到了四肢被切割般的幻痛。这与他进入绯村剑心剑围的感受如出一辙,是剑者为之收敛的锐利肆意纵横。
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没有退意,他情不自禁地开口称赞:“竟连身为人的迷惘都没有吗?了不起的残缺……亦或说是可怜呢?”
“看起来,你有一个相当严格的老师呢。”他似乎将那种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视作培养的痕迹,但却并不知道那是名为卫宫士郎之人与生俱来的东西。
他没有这种幸运,因此他所能拥有的,只有名为我流的自我恩赐。对许多剑者来说,这是他们穷极一生也妄图一窥究竟的高妙境地,却在最开始就已被他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