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回忆的家常谈话,以及颇为奢侈的净餐之后,自然是各自散去的宴席。那个浑身迷之傲慢女人称自己仍有事要做,因此会在晚上联系。
但卫宫士郎并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联系方式,所以她究竟要通过怎么样的方式在夜幕降临前与自己联系,就成为了一件悬而未定的未解之谜。
街道上的人很少。
这里既不是城市的中心,也没有到交接日夜的时间。因此,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是理所当然的,他不喜欢嘈杂,那会让他难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公园里连一个玩耍的孩子也没有,这让卫宫士郎稍微感到安心。
如同一个人站在窗边聆听雨声,他享受这种独处时的空间与孤独感。
每家人都筑起高高的院墙,将其他人隔离在外。最开始的时候,这种设计是为了美观与实用性考虑,但现在,却成为了人与人之间交流的阻碍与距离。
他坐在公园的方桌旁,看着自己身边的三个方向空无一人。卫宫士郎并不觉得这是有意义的行为,没有搜集情报,没有磨练技艺,那就是单纯的浪费时间。
这种思考的方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记得非常清楚。
如果不去做些什么,会让那个男人的死消解意义,但即便做了,也无法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说,这些行动没有任何价值。
他死了。
无数次的于心底重复反刍这一事实,只是为了感到厌烦,于是无法遗忘。
在这随时有可能失去性命的困斗中,他希望片刻的享受这种来之不易的宁静。对卫宫士郎来说,这就已经足称享受,也确实对他来说太过奢侈。
雪的精灵从天空中降落大地,仿佛是为了抚平一些东西。
“下雪了么……”雪花融化在他的掌心,一次又一次。他似乎仍渴望用手掌去接住些什么,即便等待着他的,只不过是毫无悬念的结果。
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出现。
是在犹豫些什么呢?在他看来,厮杀随时都可以进行。
“你没有带Servant,是来送死的吗?”卫宫士郎看向没有人的方向,那里有一双脚印:“如果你再向前踏上一步,我会斩下你的头颅。”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这样被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吹灭。
她没有气馁,而是小心翼翼地将一些伤心与难言撕成细小的,足以依次承受的碎片,并依靠着一些关于那个人的回忆,艰难的粘合到一起。
有的时候,那是小时候两个人一起数城堡外面胡桃冬芽的温馨。有的时候,是一个人呆在城堡里日复一日的等待,却再也没能等到任何人的身影。
“那么,大哥哥,你为什么没有死呢。”
她的脸上洋溢着天真到令人心疼的笑容。
卫宫士郎能够理解她那笑容的含义,那是十分灿烂的,对于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来说极为完善且坚实的一层屏障。奇妙的是,他知道那是伪装。
也许是因为他也曾经露出过一样的表情,所以面对这同出同源的思考时,才萌生出一种照镜子似的既视感。
但他不会同情自己,更不期待任何人对自己施以同情。
“互相厮杀,直到一方死去。”拒绝着一些难以割舍的东西,卫宫士郎冷漠地开口:“伊莉雅斯菲尔,从你我被选中参与这场战争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
“这一点,想必你也应该早就有所觉悟才对。”
或许在他看来,这才是对双方更好的同情。
伊莉雅认真注视着他,并点了点头。
只是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落寞与坚定。
“嗯,士郎就是士郎呢……”
将双手背在身后,她藏匿着什么东西,不愿展示。
“到此为止吧,我并不想听。”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徒增痛苦:“现在,我们是不死不休的仇敌,过去,也只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他本以为,这就已经足以斩断一切藕断丝连的脆弱联系,届时,她便可以没有犹豫的去正面迎接他的死亡,而不必再在心中留下任何愧意。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恶言,仍然没有切开一些微不足道,却足够坚韧的东西。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好了一切准备。
“士郎……伊莉雅以前呢,一直都在等一个人回家。”
“……闭嘴。”如果有些东西用言语就能制止,那便不再是它存在的意义。
混淆着幸福感的界限,她就那样冷静地嘲笑着自己:“每天,真的是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窗口朝外看,结果什么都没有。”
“简直像个笨蛋一样。”
“那个人一定是去做了些更重要的事情,就这样相信着。”伊莉雅攥紧了衣角:“因为,是两个人约好了的事情,约好了的事情是不能不算数的。”
像是在发脾气的小孩子,相信着大人随口说出的,最为简单的那一类誓言。
“明明……明明是不能不算数的……”她的语气稍稍颤抖,但很快被压抑为无。
卫宫士郎知道,他必须更加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