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要是不想死的话，有多远就跑多远吧。”

    像是在恫吓，六识小姐瞪视着被她称为弥赛亚的“纱”，清亮的眼眸中仿佛笼上了一层寒冰，攥成拳头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分不清究竟是因为紧张又或者是愤怒……也许，还包括恐惧。

    情况不妙！

    高速运转起来的大脑替我理顺了现下的局势，同时也回忆起雪祭落幕当晚所发生的那一幕；那时的纱同样和现在一样判若两人，她甚至毫不避讳的称自己为“恶鬼”，在那之后，更是毫不留情的对理人发起了攻击，残忍的将他杀死。

    现在的纱，和当时一样，被先代六识的意识所操控着——不过不同的是，雪祭终夜当晚，“纱”对我的态度虽然不怎么好，但是也谈不上有杀意的程度，完全是可以进行交流的对象。

    但是此刻的“纱”，虽然她的脸上挂着笑容，却完全是那种感觉不到温度与情绪的假笑。从她那夜幕般的瞳孔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笑意，而是一种无法言述的情感……

    我找不出言语来形容她的那种神态与目光，硬要描述的话，大概类似于；大人安慰着又哭又闹的孩子，虽然脸上挂着笑脸，但是实际上却满心厌恶与烦躁……不，不对，应该说是充满恶意与戏谑的感觉，虽然这名大人在安慰孩子，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你母亲不要你了，你再怎么哭也没用”“哭吧哭吧，等会就会有坏蛋来把你抓去卖掉”。

    纯粹的恶意，粉饰以笑脸，但是那种恶意感却像蜜蜂飞舞般显眼刺耳，甚至只是注视着她，就会感觉到自身世界被厌恶着，被排斥着，被嘲弄，甚至是被戏耍……简直像是耳鸣般直刺脑海的恶意，如狂风暴雨般将思维全部摧毁。

    “别看她……快逃……”

    不对！

    在六识小姐染上喑哑的声音提醒以及源自幻想境界一侧泰德震天的咆哮声下，虚幻的意象消失无踪，我骇然地扭过头去不再注视“纱”的脸，同时伸手一摸脸颊，这才发现脸颊与鼻孔湿漉温热，一股腥甜的味道充斥口鼻。放下手一看，整只手掌都被染成了猩红的色彩，出血量叫人触目惊心。

    魔性……那是和雪祭终夜时我所目睹到的姿容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的精神污染，只是看上一眼，大脑中就不可避免的被铭刻入深邃的印象，甚至是让思维都为之紊乱，感官都因此而混乱，像电磁脉冲毁掉电子设备一样的摧毁大脑。

    这样的精神污染，和我的信力在性质上几乎是相同的东西。

    “啊呀？竟然能够摆脱咒力投射的幻觉，这还真是……”

    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纱”扭过头来，从苏醒到现在第一次直视我，挂着甜美微笑的脸上浮现出思索的表情，随后被兴致盎然的色彩所取代：“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没想到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这种情况，天生的阿培巴姆症患者，天生的业魔……看来在这个世界上，我预想不到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小花名，面对这么有趣的素材，你居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么？看来你的理智确实被下一代干涉得很严重。”

    “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六识小姐的声音格外的低沉，她的精神似乎也出现了问题，伸手按住额头的同时也掩住了眼眸，下半张精致的脸孔苍白失色。

    “为了这个小鬼，难道你想和我对抗么？真是太天真了。只要我愿意，现在的我……无所不能，即使是若叶还有你们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能阻止我。小花名，你很优秀，但是终究只不过是人类，而我已经即将踏入神之领域。”

    我听到她的话，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严重，但是无从思考，身体听从本能的绕着墙角往六识小姐背后的出口方向逃去——现在最危险的那个人显然是我，而不是六识小姐。

    当我迈出第一步时，两人已经爆发了冲突，在她们之间相隔不到一点五公尺的空间内，溢散的光线呈现出七彩分明的色彩，宛如一道道彩虹光向四面八方喷射，形成一条横亘在两者之间的彩虹光墙，将周围的空间都变得扭曲，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四周由于空气扰动以及密度变化所产生的光线折射效果，形成一道又一道显眼的空间折痕。

    这是两者咒力互相干涉所产生的干涉现象。

    虽然一直以来都好奇咒力干涉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但现在不是停下来观望的时候。

    我顶着几乎能够致盲的炙亮光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病房门前，伸手就握住门把，一用力正打算拉开时，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金属门把上传来一种凹凸不平的蠕动触感，低头一看，只见金属制成的门把表面在肉眼可见的变形，黑色哑光的表面染上碧绿的色彩。

    一根又一根细小的嫩芽从门把、木门、墙壁上生长而出，它们遍布门墙，眨眼间长成盛密的枝芽丛林，将出路彻底封死。

    我的手因为搭在门把上，在枝芽生长的时候，整只左臂都被缠绕包裹，被埋进了由枝芽所构成的木墙之中，所幸的是手臂上只有紧迫的挤压感，没有疼痛的感觉。

    面对着这样超乎常理的一幕，我哑然失声，尝试着将手臂往回抽，试了三次，将衣服袖子都扯破了都没能将手臂扯出来。

    直到第四次时，眼前覆盖住出口的枝芽木墙翠绿的表面突然浮现出灰色的斑点，这些斑点飞速扩大，犹如水分被飞速抽干，原本饱满粗壮的枝芽变得干瘪生脆，甚至噼里啪啦的碎成了木屑粉末，不仅让我将手臂抽了回来，出口也被打开了——病房的门此刻已经消失不见，根据物质守恒的基础定律，想必是已经变成了遍布房间内的木墙的一部分。

    我心知这是六识小姐的帮助，趁此机会，连忙弯腰钻过露出的狭小出口跑到走廊，然后呆住了——一眼望去，医院走廊的每一寸墙壁、地板都被翠绿的枝芽藤蔓覆盖，它们还在不断生长，甚至长出绿色的叶片，长出小小的花苞蓓蕾，并肉眼可见的绽放盛开，形成一片鲜花锦簇的花海。

    樱花、桃花、茶花、牡丹……我见过的，没见过的花全部在这走廊中同时怒放，五彩缤纷，千姿百态，极尽妖娆妍态，尽显自然造物的瑰丽美艳，那是用言语也无法形容的美丽。